整装待发的艾芮在大厅唤他:“老公我们要出发啦!”

他歪着头,让自己的声音能从门口传出去:“来了。”

宫维彦对着镜子整了整敞开的衬衣领口,将妻子为搭配衣裤悉心挑选的手表扣在左腕上,路过无动于衷的儿子身边时,他稍作停留,面对明显的躲避仍是伸出手臂,勾过宫隽夜的肩膀,亲吻被发丝遮挡的额角。

“一个人在家要乖啊。”

宫隽夜被动地靠着门,目光落在反方向,嘴角虚伪地上扬:“滚。”

离去的脚步声仿佛带着嘲笑。

他在宫维彦的书房门口静静站了片刻,楼下传来汽车发动声,从清晰到模糊。父母难得同行,想必不是一般的应酬场合,宫隽夜下了楼,向佣人们打听才知道,是去赴一位高官之子的百日酒宴。

在这城市里扎根几十年的宫家名声煊赫,说是占了半壁江山也不为过,人脉广,根基稳,不过他爷爷那一辈和当官的少有来往,做他们这一行的向来看不起官场上那些半真半假的把式。然而到了他父亲这一辈,为了在一些牵涉到利益的问题上不受阻碍,也开始学着走些漂亮的形式和上层接触。

随着时代变迁,早年暴力当道的风气逐渐衰退,这一代人手上依旧沾满肮脏的血,但是做的买卖不同了,解决问题的手段也温和许多,他们看起来更精明,更内敛,更像风度翩翩的生意人。

但是对宫隽夜来说,宫维彦不过是个薄情寡义,背叛成性的人渣而已。

(三)

宫隽夜从小就跟他爸不亲。

他和宫维彦,用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个细节来打比方,就是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把女孩儿带回家,而他爸一言不发从楼下给他扔了一盒安全套这样的关系。

这里的“不亲”并非疏远,源于没有得到足够亲情和关爱的不甘,而是来自独立人格的内心判断,是厌恶。

艾芮的头疼之余也曾反省过,这跟父亲疏于管教有一定关系,宫维彦由于身份局限未能尽到所有为人父的责任,事业家庭难两全,这是没办法的事。

坏就坏在宫隽夜十岁那年发现他爸身边有很多女人。而这个在外面风流无度的男人回了家居然还是一副温和贤良的德行,不忠使宫维彦的父亲形象在他心中愈发淡化,以至于到了丑陋的地步。

艾芮试图用容易接受的语言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件事,他则以超出年龄的冷静反问她:“你为什么不和他分开?”

是啊,为什么不和他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