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殷朔潜意识里却觉得该给眼前的人树立起一个成熟靠谱的好印象,哪怕现在两人只不过是小孩子。

殷朔如果再长大些,回到燕国,就一定能够理解北燕那句流传多年的俚语俗话,“北燕草原上自由散漫的夜灵狼,遇到命中的红桑花,也会乖乖地低下头颅。”

然而当时殷朔太小,没听过这句话。但他一贯有着敏锐过头的直觉,小少年心底响起一道莫名的声音,催促他不要犹豫。

殷朔接过姜槐递来的莲子,没急着吃,“我叫殷朔,燕国来的。”他说话时把嘴张开,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嘴角伤口。他把话说得很慢,想尽力把中原诸国通用的雅语说得好听点。

“原来你真的是燕国人呀。”姜槐凑过来,双眼亮晶晶的,是天上的星星,似乎很开心遇到殷朔和看到殷朔愿意接过他摘的莲子。

姜槐自己的亲妹妹姜姝有时会闹些小脾气。年纪太小的小孩子,还学不来成年人的伪装,有时姜姝眼神中掩盖不了的埋怨与嫌弃,姜槐有时捕捉到,还是会忍不住会有些受伤。

头一次见到陌生人,还是同龄人,并且用这么诚恳的态度与自己说话。哪怕可能殷朔知道自己身份后,可能也会马上变了态度。

想到这一茬,姜槐没来由开始紧张,睫毛害羞地上下飞舞,“我叫姜槐,槐树的槐。”槐,木鬼也,在看中阴阳玄妙解相之法的越国,给人取这种名字是近乎于厌恶了。越王当初给姜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或许是因为看到个槐树随意起的,事后想来,觉得确实很符合姜槐这种妖人的名字。

姜槐声音低下去,“我是越国的十四王子···你应该也都听说关于我的事情吧。”

他双眼中那种近乎灿烂的星光突然间消失了,如同黯淡将熄的烛火。

殷朔在越国宫学时隐隐听说过,吴越十四王子的事情,那些纨绔少爷提到姜槐,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态度。年纪大些的,甚至会发出恶心猥琐的笑闹声。并且会闲得无事引到殷朔身上,毕竟燕国先祖当年迎娶了周朝一位不受宠的王子,听说那位也是长有怪异东西的人。

脑海中晃过若干丑陋扭曲的嘴脸,心被针扎了一下。殷朔伸出手,手心手背上还带有不少划痕,紧紧握住姜槐,“没关系的。”

殷朔稚气未脱的五官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却笨拙地想做出成熟点的姿态,来安慰人。他脸上还带有点婴儿肥,鼓起腮帮子,皱着眉努力回想。最后用力拉了拉姜槐手心,断断续续哼起一首燕国的旧调子。

他最开始还唱得有些磕磕绊绊,然而当他对上姜槐那双漂亮的眸子,像朵漂亮的花重新悄然绽放,露出明媚的光。歌曲调子并不长,殷朔很快哼完了,他挠挠头,“这是我们北燕给那位周朝王子想的曲子,也是祈福时用到的。”

姜槐听懂并开心地笑了,脸上堆沉许久的晦涩都少了不少,漂亮的五官上飞扬起一抹灵动的色彩。他抬手摸了摸殷朔的脑袋,燕国系发的方式与吴越不同,殷朔被丢到吴越为质,旁边伺候的人看他年纪小,服侍上也不太用心。头发有时都是他自己系的。殷朔学不来繁琐的方式,加之刚与人打了一架,颅顶上的头发显得乱蓬蓬。

姜槐摸上去,是毛茸茸的触感,看向殷朔那双有些桀骜,尽力收敛戾气的双眼。某种凶猛不轻易亲近人的小兽一般,开始乖巧地朝信任的人露出肚皮。

姜姝午睡后醒来,左等右等没等到姜槐回来给她扎辫子,气得跺了跺脚。“哥哥!”姜姝朝空荡荡地房间里大喊一声,没等到姜槐一如往常的亲切回应。

她跳下床,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找姜槐。她顺着记忆,来到姜槐常去的那个有荷塘的宫苑里。

此时已是午后,烈阳缓慢收敛起他暴虐的性子,阳光变得温柔且慵懒,夏蝉慵懒地躲藏在槐树丛中鸣叫,清风拂过荷塘,送来莲叶的清香。

姜姝跑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大槐树毫不吝啬地落下树阴给两个小少年遮挡阳光,她的哥哥,头一回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