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少爷。”越陵利落点头应答,只是表情不太轻松。他跟岛上的调教师们三观不太一样,对万不得已的情况有些模糊。

“叫先生。”

时奕偏了偏头有些反感古家的刻板,职业病似的随口纠正。见越陵表情微妙便知道问题所在,眯着眼略一思索。他知道这群影卫看惯了打打杀杀,反倒见不得性奴受虐。

不过倒不是什么大事,他给阿迟留的后路足够多。沈亦在俱乐部的权力、董阮在普通层面的帮助、手枪护身、信息素刃还有即将暗中随行的越陵,保一个不起眼的奴隶绰绰有余时奕想不出更周密的计划了,实际上,这已经是万全的考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保护。

“可以找沈亦帮忙,多观察分寸。除了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

“是,先生。”

“去吧。”

命令简短,越陵望向那临窗而立、修长挺拔的背影,总觉得多了些落寞与叹息。

直升机起起落落,夕阳的余晖漫上高耸峭崖,仿佛烈日贡献出最后的眷恋。激浪拍打上礁石诉说着强烈的挽留,连风都轻柔了许多。

崖顶的参天巨树沙沙作响,海风好像在阻止攀登的步伐,萦绕起丝缕发梢。

百年的粗壮古树遮蔽下,时奕撒下最后一把茉莉花种,伫立良久迟迟未能动作,望着面前矮小的石碑和烈酒,眼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凄寂。

北区禁区的往生崖除了时奕无人踏足,哪怕是岛主也不能,没人知道上面有什么。

呼啸的海风掀起风衣摆动,时奕轻叹着俯身,指尖缓缓描摹着石碑上潦草的339刻痕,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在崖顶喧嚣中算是无声挣扎。

“我要回斯莫了。”

冷淡的声线顷刻消散在风声里一分不剩,没人能看破他的矛盾与苦楚。斯莫帝国,那个将339全部牺牲都扭曲为投敌的地方,他当初为报仇而离开,如今大仇未报,却为保全一个奴隶再回泥潭,寻求联手合作。

“你说,我还能活着回来见你么。”

没办法的,如果说时奕之前还为军方的合作犹豫,那么当他看到阿迟的惨状,下一刻,他便当即决定将阿迟送走,孤身一人前往斯莫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受苦了。

时奕嘲讽地摇摇头苦笑,在杂草丛生中大大咧咧席地而坐,给手边的酒杯满上。

“嗒。”

酒杯磕上石碑发出闷响,权当碰杯,溢出的烈酒越过手指泼洒在小野花上。

时奕盯着那刻痕默不作声,举头一饮而尽,却始终觉得嘴里泛苦、心中憋闷,攥紧了酒杯不断倒酒,磕在石碑上一声又一声,反反复复几杯烈酒穿喉,眼里终是溢出掩饰不住的疲惫。

“九哥。我很累。”

额头抵在石碑上,时奕眼神有些发直,盯着无意义的杂草满是倦怠。

“姜家的根基,我拔不动。”

与古家同样深不可测的势力盘踞在此,他怎么可能撼动。不把姜家连锅端了,作为时时刻刻被威胁生命的实验品,阿迟就永远没有安生日子过。

父母的仇、故友的仇……一个接一个却怎么都使不上力,经年累月像块巨石压在心里推都推不动。时奕将剧痛的脑袋撞上石碑,心底焦灼、撕拧却没有丝毫缓解,紧紧皱着眉。

“暮色的烂根,我也拔不干净……罢了。”

他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俯视着,发直的黑眸仔细看了看,明明很干净,却好像有血。

他突然毫无意义地笑了,还算爽朗的笑声像在嘲笑自己还存有的那点良知。

首席调教师?不过跟众人说的一样,是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把人折磨得不像人,骗它们奴隶生来如此,却骗不了自己。他对不起第一堂课的“敬佑生命”。

没有阿迟之前,339还没殉职前,他活得很有良心。他一遍又一遍用冷漠麻醉自己,劝说自己人性生来丑恶,巨大的性奴产业链不可能凭他一己之力消失,不如顺应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