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君与裴游京相携着去沐浴。
二人又在水中痴缠了一回,浑身上下沾染了水汽,肌肤相贴处泛着薄红,擦洗干净后方才重新坐在榻间,裴游京斜倚枕上,见何晏君凝眸眺望窗外、神色渺远,执起他一缕半湿的长发,在指间绕了绕:“晏君,这般出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何晏君收回目光,那雨丝却似缠进了他眼底:“不过是觉得这雨恼人。”
裴游京低笑,指尖顺势抚过何晏君微蹙的眉:“好个不知农事的当家主君,古语云‘谷雨三朝看牡丹’,这雨原是该下的……若非天降甘霖,哪来的‘绿肥红瘦’?田里那些庄稼汉,此刻怕正念着佛祖保佑呢。”眼角眉梢俱是风流意态。
说罢捏了捏他后颈,“你于深宅后院拘束已久,自然不知晓这些。”
何晏君被裴游京揉得筋骨发软,偏头咬人指尖,他的确不懂这些莳花弄草的事,此时听了倒觉得新奇,“那裴叔叔便多说些,横竖今夜雨急,也睡不安稳……”
夜已深,谈忆雪托着一盏避子汤,掀帘而入。
裴游京面色骤沉、唇瓣微动,终是抵不过心头难以压抑的灼意,哑声问何晏君:“……非饮不可?旁人都能为你留嗣,叔叔就不行吗?”
何晏君眸色一凛,指尖划过药碗边沿:“裴叔叔,你我名不正言不顺,此时说这些未免操之过急。”
见裴游京满脸郁色,他语气稍缓,却仍不容违逆:“朝堂江湖风波恶,何苦再添软肋?我们来日方长……”
得了何晏君的一句承诺,裴游京放下心结。
药汁入喉,苦意直渗心底。
二人抵足而卧,谈及晏临渊与苏玉衡之事时,裴游京忽低笑一声,唇边噙着三分风流笑意,轻点何晏君额间的殷红小痣。
因着何晏君和离一事,侯府的库房被搬空,下人也几乎全部遣散,那苏玉衡虽入了侯府,却无名分,只做了个下人一般的通房,连侍君的位份也未讨来。
晏临渊心中亦是不愤,有意磋磨苏玉衡。
苏玉衡出嫁前,好歹也是锦衣玉食娇养着,又借着侯府的威名逞威风,现下每日竟然要做粗使活计,再不复往日那高高在上的表少爷风光,锦衣玉带换作粗布短褐,晨起洒扫庭院,夜半还要伺候晏临渊笔墨,侯府仅剩的几个家生子见晏临渊态度如此,虽未明言,却也在背后指指点点,令苏玉衡心中更是苦楚难当。
他心中虽恨,却也知自己已无退路。
正逢苏玉衡生辰,他央求了晏临渊许久,拿自己的体己钱出来开设小宴,除却蜀锦杭罗、珍奇异宝,裴游京还特意差人扮作西域行商,呈上一对翡翠送子观音,苏玉衡朝思暮想,抚着观音衣袂轻叹:“若能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也不必再那窝囊气!”
行商忙接口道:“听说西郊慈云寺求子最灵……”那地界儿做的是暗度陈仓的勾当,自然是灵验。
这局棋,已落了整整三枚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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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游京说到此处,俯首贴近何晏君,只觉何晏君鬓角微潮,一缕龙涎香自衣褶间透出。
他在何晏君额间落下一吻,唇畔噙着几分狎昵:“那红宝石扳指,是从那皇帝老儿的外祖尸身上褪下来的;那对翡翠送子观音,是他太君压箱底的陪嫁之物。如今,我已将它们送给了苏玉衡,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何晏君仰躺在裴游京铁甲似的胸膛上,耳畔是裴游京沉雷般的心跳响动,心中无比安定,芙蓉面上逸散出淡淡的倦怠。
他忽而支起半幅月白色的寝衣,抬眸望进裴游京深不见底的凤眼,眉心的殷红小痣随烛火轻颤,眼中泛着春水:“叔叔为我这般行事,竟不惧天威震怒?掘龙脉,盗皇陵,可是要诛九族的勾当。”
“诛九族?”
“我裴游京扮作男子行走江湖,半生漂泊、刀尖舔血,鬼门关前也不知走了几遭,早不知‘惧’字怎么写!”
裴游京冷笑连连,眉目间笼罩着一层寒霜,粗粝的指腹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