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孕生出单烽这种强悍修者的母亲,应当不会轻易身死才是。谢泓衣轻轻挑了一下眉毛,道:“谁?”
“我。”单烽道,“是我烧死的。我出生时真火失控,我娘应该在我降世前就有了感应,试图跋涉到羲和求援,只是没能撑到,在羲和和慈土接壤的荒丘上生下了我,焦土千里是我师尊先一步赶到的,堪堪胜过老和尚们,被我光着屁股一边嚎啕一边喷火的禀赋所震慑,没把我当妖邪镇在地底下。”
他说得平淡如水,谢泓衣却不难猜出他当时的处境。天生戾气,凶火噬母,哪怕是身为火灵根正宗的羲和,面对极端容易失控的真火,也唯有处决镇压一途,至少在单烽长成一个足够强大的疯子前,他们有无数次尝试的机会。
谢泓衣推己及人:“节哀。”
单烽道:“我没见过她,没听过她的声音。但今日,在触及日母鼎的时候,我看到她了,是一道……燃烧的碳影。师兄说得不错,是我烧死了她。”
谢泓衣忽而明白他为何会轻易神魂受创了,那空前剧烈的反应,是一场迟来的报应。甚至于母食子一案,也更像是对单烽那场血腥降世的重演。
“母食子,”单烽道,“冲我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
他手上力道一重,猛地勾停了琴弦,陷入某种凝重的思索中。
“谢霓,我很不安心,让我看你一眼,才能缓过这口气。”
谢泓衣指尖一勾,弦影尽头湍急的心跳声,证明了他所言非虚,甚至那种不安远比单烽所吐露出来的强上千百倍。
“你在心虚什么?”
单烽没有立刻开口。师兄在灵烬衍天术下推算出的那一卦,如一句阴冷的谶言般,冲击着他的耳膜。
稚子引火,殊难自控,风涌火势,滋蔓难图……终有一日,你所眷恋的一切,都将被你亲手焚作飞灰!
他越是靠近谢泓衣,那种恐怖感越是深重,和本能的渴望彼此交织,几乎将胸腔活活撕裂,甚至让他生平头一回庆幸起自己已经熄灭的真火来。失去真火,失去缭绕身周的烈焰,在紧拥时再不用担心灼伤眼前人。
但……
有些话终于不那么难说出口。
单烽道:“我曾经烫伤过你么?”
谢泓衣五指本能地一蜷。夜深雪疾,一股寒意沿着丹田旧伤灌入。
单某人是真的很灾星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女哀
他的沉默更让单烽确信了什么,一把挥开弦影的同时,人已翻至廊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谢泓衣寝殿窗前。他走得快了,衣上风起,那汹涌的热意便透过窗格疾扑进去,任凭什么人都无法在这凶兽鼻息之下安卧。
“还不走?”
单烽道:“你睡,我守着。”
又来了。
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跟当年如出一辙。那时单烽没少拿守夜当幌子,人虽沉默地守在殿外,却偷偷拨得琉璃灯火腾跃不止,令他梦中皆是红鲤逐流,时而扑在颊上,时而扑在枕间,平添许多烦恼。但如今时过境迁。
谢泓衣道:“扰人清梦。”
单烽磨了磨牙关,蹦出几个字来:“可我害怕。”
这话说出来,足可令全羲和弟子感到嵴背发寒,胃里翻江倒海,记不清“怕” 字怎么写。单烽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飞快补充道:“我怕黑。你屋里亮着灯,我就安心了。”
他坦荡到了无耻的地步,谢泓衣也不管他,只披衣而坐,影子簌簌地翻书,被他以指尖轻轻按住了。醒来这会儿工夫,他已然清楚琴房里发生了什么,对着那满地的狼藉,实在有些头疼。
“乱弹琴,”他屈指叩了叩影子,轻轻斥道,“乱翻书。”
影子倏地从灯下掠走了。
“不是挺好听么?”单烽道,“你别敲它,该不听使唤了。若不是它,我也听不懂殿下的心音来,影子,到我这儿来。”
“回来。”
谢泓衣眉峰疾挑,在桌上笃地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