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在一起吃喝聊天,晚上睡在舱底各自的房间,行船数十日期间,鸿州不是被其他官员拉着喝酒就是被拉着下棋,看起来游刃有余,实则心里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直到官船快到淮阳码头的那日。
萧漠虽然是监刑官,但性格木讷,也不懂朝中政事,其他人政论时他都插不上话,几乎不与人交谈。
而且不知是否久乘船时间太久,他总觉得胃里不适,便一直独自待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偶尔睁眼,视线会不自觉地向人群中最瞩目的人看去。
鸿州正被人围拢起来,执盏淡定地跟同行的官员攀谈,视线不经意地移过来,正好跟萧漠撞在了一起。
“听闻近期朝堂上不少谏官都在递劳什子折子惹陛下不快,指挥使大人公务繁忙,为何陛下竟亲自指派来参与逆宫案的执行?”大理寺侍郎跟鸿州换盏了几回,胆子一大便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位是“逆宫案”的功臣,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而逆宫案已经定案行刑,监刑官也已经指定,又多了位三法司之外的亲君都尉府统领鸿州亲自参与……负责此案的官员不由得心里打鼓,几个人轮流紧跟着鸿州打探圣意,准备工作上更不敢有一丝懈怠。
得益于此,鸿州这些时日一直没找到机会接近萧漠,此时听到这么不识好歹的提问,脸色直接沉了下来,“陛下亲授的事情自有用意,各位还是关注好自己手头的事务,否则出错了……我也只能如实汇报。”
几个人闻言,纷纷闭了嘴,一时间,喧嚣热闹的官船上气氛凝固了起来。
自此以后,盯着鸿州想方设法套近乎的人纷纷散去或者被打发走开。
鸿州终于摆脱了那些人,寻着一个机会凑到萧漠身旁。
从出发到现在,萧漠就有意避开他,两人基本没有直接接触,此时,船已经快到淮阳,大部分人都在甲板上远眺码头的方向,他才下了舷梯找到了萧漠。
“你还在怪我在昭仁殿做的事?”鸿州借着身位的掩饰,伸手攥住了萧漠,在宽袖里将对方的手掌执起交扣起来。
“不敢。”萧漠脸色青白地说了两个字,胃里翻腾得厉害,手指一直不停冷颤,没有力气挣开鸿州。
“那你这一路避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鸿州厉声问道,错身将萧漠抵在船舱壁上。
鸿州在昭仁殿时当听到靳清跟魏衍的谈话,跟萧漠一样,立刻猜到了靳清的用意……
萧漠一旦作为侍君入宫,他恐怕再无机会接近。
他心里蓦然急躁,冲动之下就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然后放低姿态半诱惑半强迫地蹲下给萧漠吹箫,发现他对自己也并非全无情意。
“你我都效忠于陛下,我如今深受皇恩,蒙陛下恩泽才能活着,此生一切都已归属陛下。”萧漠表情很淡,心一横便在他面前放下衣领,露出了侧脖颈处深深的烙印,“这个标记是陛下的,他是我的契侣。”
鸿州在昭仁殿逼问他的情形历历在目,他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在桃坞绝望等死的时候,是谁长途跋涉而来将他救下?又是谁在冰冷的雪原里给予他温暖的慰籍?
但是,这一切都抵不过他身上沉重的枷锁,必须回到镐京救萧酒,必须回到靳清身边替他出生入死,尤其是现在还必须平安诞下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