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轩向他提起此事,未必是真的与骊山派没有往来拉不下脸面,只是他如今一举一动都被世家盯着,若是贸然提及门下弟子与骊山派结亲一事,只怕又会生出不少风浪。他若想安稳坐满这十大弟子首座之期,眼下确实不宜开这个口。何况那陈易毕竟出身陈氏,若是一不留神,到头来反是便宜了陈氏得了骊山派的助力。

不过他倒也瞧得出,对方是真的有心想为门下弟子操办此事。否则若真有意拉拢骊山派,他大可徐缓图之,待到首座之期任满,入昼空殿任职以后再谈。

“霍师弟当知,如今魔劫将起,内忧外患,并不是个好时候。”齐云天思量片刻,只淡淡答道,有意无意将“内忧”二字咬重了些许。

霍轩闻言便知自己如今的处境齐云天业已知晓,只叹道:“若非陈易那小子一意相求,我也断不敢拿此事前来麻烦大师兄。那孩子向来老实,如今做出这么有失分寸的举动,想来当是……当是极中意那骊山派女修的。”

齐云天初时有些意外霍轩的动容,随即才忆及他本人乃是入赘陈氏,想来并不如外人所见那般鹣鲽情深。他抬手抚过垂落肩头的发带,按捺下一丁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笑了笑:“既如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棒打鸳鸯,成全他们也就是了。”

霍轩一愣,随即一喜:“大师兄是肯……”

“此事可先与骊山派就这么定下,只是鸳盟大礼不急于一时。待得霍师弟入得昼空殿,门下弟子修为也足以匹配,届时再议及此事,便是水到渠成,任谁也干预不了。”齐云天笑道,“为兄早年与骊山派几位真人倒也算熟识,自当去书一封,为霍师弟提上一提。只望到时霍师弟不嫌为兄去讨上一杯喜酒就好。”

“大师兄哪里话?”霍轩大喜过望,“小弟先在此拜谢大师兄。”

齐云天受了他这一礼,一道气机将他扶起:“话说回来,霍师弟不日又要离山,却不知是为何事?”

霍轩坐回原位,郑重道:“仍是为魔宗之事。自那斗剑法会后,魔宗看似已有所收敛,但暗地里的动作却是不少。我与钟师弟,洛师弟频频外出,皆是为了此事。只是我等各自所往之地不同,并非一路。”

齐云天若有所思地一点头,随即仿佛不经意道:“如此说来,张师弟也当是为此离山了?”

“这却不知,张师弟比我等先一步离山,仿佛是得了沈真人的交代。”霍轩摇摇头,如实答道,“只是如今沈真人闭关参详洞天,此事便更无从得知了。”

沈柏霜……

齐云天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当年门中内乱将起之时,沈柏霜便奉卓御冥之意离山远游,避开纷争之余,还在东胜州自立一派。而如今沈柏霜归山闭关参详洞天,只怕将耗去数十载乃至近百载,而其所立门户只怕还需门中派人打点。如此说来……张衍离山当是为了此事。

不错,也唯有此事,才会教张衍带上亲传弟子远游,甚至留下一二百载方归的嘱咐。

思及张衍,心中不觉一定,如今知晓了对方当是在东胜州一片,也就随之安下心来。

如今门中局势复杂,他能够避开这些纷扰,实在是一件好事。

齐云天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与霍轩又闲话了几句旁事后,见其有告辞之意,也不多留,便命齐梦娇送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二百三十九

玄水真宫已经寂寥很久了,那种安静与清冷容易教人想起细雨连绵,万籁俱寂的时节。齐云天沿着长廊徐徐折返天一殿时,望着庭院里不知已开过了几季的花草,终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与张衍,已足有三十五载未见了。便是书信,也只在对方赴那十六派斗剑前去过一封。

张衍去往东胜州,想必背后亦有掌门师祖的谋算,只怕不仅仅是为避风头。至于张衍为何不辞而别,恐也有他自己的盘算,倒并不需如何计较。

只是到底还是免不了挂念。从很久以前起,便依稀有这样一种朦胧微妙的感觉,仿佛他与张衍,总是连见上一面都格外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