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会这般艰难呢?若是有缘分,当是心下挂念时一抬头便能得见的圆满,如何会教人如此辗转反侧?时时掂量着也不是,就此放下也不是,劝自己莫要多思多想,又一而再再而三忍不住去想。

东胜州,东胜州啊……那样远的地方,便是从前自己外出游历,也未曾涉足过的遥远洲陆,不知会是怎样一片景象?那人在那边,现下又可还安好?

他在碧水清潭前驻足,龙鲤感应到他的气机,自水底一跃而起,溅起一片浪花。

齐云天抚过它冰凉的鳞片,顺带放出灵机查探了一下它的神智这龙鲤还是他许多年前自北冥洲捉回来的,当时下手失了分寸,一道紫霄神雷毁了对方的灵根,以至于堂堂大妖在他面前却如同稚儿,被法诀锁了困顿于龙渊大泽。如今他入得元婴三重境,以自身灵机时时温养于它,效果亦不明显。

龙鲤并不明白这许多关窍,只觉久未见他,便咬了他的衣摆不肯放他离去。

齐云天低叹了口气,拍了拍它的额顶,示意它松开牙口:“若是闷了,便出去闹腾吧。”

龙鲤反是将他的衣袖咬得更紧,固执地要把他也往水中拖去。

“……”齐云天安抚地摸了摸它的眼底,温言道,“好了,别闹了。我如今是禁足之身,哪里也去不得。”

龙鲤虽不懂得他言语中的具体意思,但却也感觉到对方的拒绝,只得喷出一口水汽,垂头丧气地松了口。

齐云天低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垂下头,额头抵上那微凉的鳞片:“去吧。就当是出去替我看看也好。”

他安静地伫立在岸边,目送着那庞大的妖兽陷入水底,搅起澎湃的水波消失远去。

东胜州北摩海界脐眼处乃是一入地海穴,得天地造化,内有灵机流转,每四百年喷薄一次,引得四方山海皆动,汪洋铺遍万里,便是仙家玄门,亦得以大法力佐以法宝,方可勉强一避。若是势力稍有不足的宗门,便只有避入山中,待得洪啸过去方敢露面。

大潮来时,海天相接一片,海上大浪翻腾,空中阴云如沸,更有五彩霞光乍隐乍现,演化灵奇景象,一派浩瀚壮观之势。是以这海涡之祸又被定以潮神节之名,东胜州四面甚至还有修士专门赶来一观此景。

楚牧然曾来请示过张衍,是否需要门下弟子迁徙避难,张衍只道自有安排。

非是他托大,而是如今北摩海界乃是罗氏蟒部的地盘,那里有老妖罗梦泽坐镇,以一名洞天真人之威,应付此劫绰绰有余。自然,涵渊派山门四面,也需再布置一番,才算得上有备无患。

何况他手上还有……

一连七日,海上天上俱是灵光斑斓变化,显尽穷奇之景。待得第八日,便有狂风肆虐开来,刮起海中游鱼,山中林木,万里云色皆黑,暗无天日。

涵渊派一众门人还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眼见大潮遮天蔽日而来,撞上山头,修为稍弱者登时坐倒在地。便是楚牧然曾为一派执掌,见得这般浩大声势,也心有不安,拿捏不准张衍布下的山门大阵究竟能否挡住那些凶狠浊浪。

张衍立于天中,倾盆大雨间独他一袭黑衣猎猎,桀骜张扬,好似那些大水奔流冲击山头不过一场飞花四散。

“天海之潮,龙蛇之浪,这等景色倒想予你看看。”

又是一道大潮即将撞来,来势似比之前都要凶狠。张扬冷眼看着那漆黑的海浪,徐徐自袖中将长天剑抽出。

清冷的水色光华流泻而出,像极了这些年百般封藏却又藏不住的一些情绪。

来到东胜州后忙于各种杂事,又为入得元婴二重境闭关修持,一些灼人的念想原以为会随着时日黯淡下去,不曾想眼见着这样一片万水奔腾,到底还是会想起那个人。那人修北冥真水,大约会喜欢这一片波涛所携的水汽灵机。

长天剑蓦地斩落,向着涵渊派滚滚而来的大潮似静止了一瞬,然后转眼溃散。

这算什么呢?张衍任凭冰凉的雨水滑过侧脸,擦拭过剑身上那抹苍青色。齐云天予他的,何止这一把剑?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