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青老老实实在原地恭送他远去,这才回转复命。

“为师知道了,你且去忙自己的吧。”

孟至德端坐于法榻上,听着来自水帘外的禀告,沉声应了,示意他退下。墨色雕案的对面,颜真人一身鸦青法衣,漫不经心抚弄着手中竹枝。水台四面是飞瀑一般的水帘,影影绰绰映出洞天外的光景。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颜真人淡淡道,“打扰了师兄与孙师弟的兄友弟恭。”

孟真人并不在意他话里那点讽刺之意,眉头仍是微微皱着:“你们都是我的师弟,何必出此不平之言?”

颜真人低叹一声,复又笑了笑:“不敢当。大师兄乃是掌门恩师嫡传,孙师弟则是掌门恩师的关门弟子,恩师对你们素来厚爱有加,我岂敢高攀?”

“贡真。”孟真人抬眼看着他,“那件事情我确实不知,我亦从未有过这样的法旨。周用乃是世家出身,他之生死,于情于理,我师徒一脉都不该插手定论。何况此子与我并无关系,我又为何一定要至他于死地?”

“大师兄,”颜真人枯瘦的脸上浮起一个略有些讥讽的冷笑,“若非我这个做师弟的已经查到了前因后果,又如何敢来质问于你?我门下只剩清羽一个得意弟子,原以为此番十六派斗剑也算是他的一桩机缘,不曾想眼下出了这等事……他已是被毁过一次了,如何还经得起再被打击一次?”

孟真人微微一怔,仍是平静道:“你究竟知道了何事?不妨说明白了,免得彼此误会。”

颜真人紧紧攥住手中竹枝,长叹一声:“老实说,我确实恨那周用当年耽误了清羽,但我也知清羽的一些心思,是以从不动他。后来时日久了,看着清羽那孩子修成元婴,又得了去十六派斗剑的资格,我心中自然欣慰,只当他是苦尽甘来,许多事情便也不如何在意了。谁知……清羽此番斗剑归来,也算为山门立了一功,这本是一桩喜事,却偏偏教他在这个时候得知那周用已是在他外出斗剑时转生去了的消息……”

竹枝在他手中应声而断,他却不肯松开:“那孩子如今闭关在自己的洞府,谁也不见,他难过的时候便喜欢把自己一个人藏起来,我这个做师父的竟也难见他一面。大师兄,清羽毕竟也是你的师侄,你如何忍心见他如今这般模样?”

“可周用转生之事,我亦是听你说起这才知晓。”孟真人见他神色黯然,也不忍责怪他话语中的不敬,“你如何会觉得此事是由我所起?”

颜真人惨然一笑,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带了些悲意:“大师兄何必瞒我?我已是暗中查过,就在清羽他们去往斗剑法会的同一日,那周用曾去过玄水真宫,之后没过几日便匆匆转生去了。”

孟真人闻得“玄水真宫”四个字,目光一颤,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大师兄,云天是你的弟子,他行事又岂会不经你的允许?”颜真人摇了摇头,仿佛无可奈何,“清羽素来礼敬他大师兄,经此一事,又如何能不灰心?”

“周用无缘无故,怎会去玄水真宫?”半晌后,孟真人才低声发问。

颜真人神色冷淡:“是啊,周用乃是世家弟子,且早已自十大弟子之位上退下,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之人,如何会自己无缘无故跑去玄水真宫?”

孟真人嘴唇微动,却终究不置一词。

颜真人说完该说的话,情绪似渐渐平静了下来,默默地注视孟至德良久:“大师兄,我并非是要你给我个交代,只是想求个解释……”他嗫嚅了一下,似豁出去一般,“你可是觉得,清羽此番他挡了云天的道,所以便容不得他了?”

“颜师弟!”孟真人终是呵斥了他一声,“你把我孟至德当是什么人了?这等事情我岂会为之?”

颜真人抬起头来:“既不是大师兄所为,那岂非是……”

孟真人眉头重重一跳,深吸一口气:“云天他……他也当不至于……”

“大师兄,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有一句话虽则不当讲,但如今也不得不讲了。”颜真人目光微冷,森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