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裴言在里间更衣时,姜含玉抬手敲了敲桌沿,乌月便跪地等候发落。

“念在初犯,本宫不罚你,将近日衍之的动向如数回禀即可。”

乌月沉声谢恩后迟疑一息道:“主上前些时日都未曾有过异态,只是半个时辰前从浅寐中清醒后说了四个意义不明的字,而后听闻属下提及长公主尊讳,便……失态奔向宫中。”

姜含玉瞳眸往下扫了乌月一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在询问乌月:“衍之突发噩梦?”

不清楚具体原因,乌月不敢随意答复,姜含玉挥手屏退他,而后摸上腕间有一道细长裂痕的碧玉镯。

她本打算就这几日处理好后事,结果裴言提前发觉,她也无法轻易看他那双琉璃眼眸里再次染上悲哀。

……罢了,好歹是她的孩子。

子时,裴言惶惶不安的内心在见到姜含玉安稳的睡颜时渐渐平息,他轻声退至殿外,走到台阶下唤起乌月。

“替我查一下武阜王朝三王子司徒鞍,谨慎些,也……先不要告知阿娘此事。”

“是,主上。”

待乌月走后,裴言抬眸凝望着高悬在天的银月,深呼吸几次才平定心绪。

他此番提前三年回归,势必要将所有威胁扼制,江酩……江酩还未降临,三年、不过是三年,他等得起。

但往后长公主殿内,总会不时响起裴言压抑的声音,以及他伏在姜含玉膝上泪流不止的凄美感。

“阿娘……我好想他……”

姜含玉心中无奈,抚着他发丝安慰。

裴言当初所说带心爱之人来见她的话一拖再拖,拖到姜含玉都忍不住怀疑裴言是不是凭空捏造出这么个人来阻止她自寻短见。

自从那次诉求后,这架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裴言白日里在姜含玉面前表露脆弱,夜晚又与乌月一同搜寻司徒鞍的踪迹。

不知是他回溯而来引发的蝴蝶效应,还是司徒鞍身上的外来物察觉到异常,裴言和乌月整整三年都未能发现他的行踪。

这变故让裴言心里有些郁结,人也日渐消沉。

他时常立在府中银杏树下,陪它度过生长凋零之期,孤寂的身影宛若尊雕像,眸中视线也好似被冻住。

日月星辰交替,他的影子在千变万化,他却一语不发。

只有在见到姜含玉时才会多了些活力,但难以遏制的枯败之势将裴言变得判若两人。

他心里空了一块,久久都未能填补。

姜含玉看在眼里忧在心里,旁敲侧击询问,总会得到裴言那句相同的答复:“……就快了……真的……就快了……”

直到芙蓉宴即将如期而至,裴言例行着朝会,小皇帝于他面前再起不了波澜,姜含玉尚在,小皇帝对这个嫡亲的姑母还是十分敬畏的。

他的慎言慎行令苍昱皇朝短暂迎来安定,还算是做好了皇帝的本分。

裴言面容无波走下长阶,迤逦朝服与发顶玄冠在日光下闪着深色碎芒,他本想登上马车回府,心里却倏然生出股冲动。

他想去见一见江酩。

这三年期间,裴言从未去看过一眼如今的宗王世子江酩,他害怕从那双眼眸里见到恭敬畏惧之意,那是他的江酩绝不会对他表露出的情绪。

眼下芙蓉宴将至,但裴言并不确定他的江酩是何时降临此间的。

……或许江酩早就已经到来,只是碍于身份无法见到他?

怀揣着这般心情,裴言令乌月照常驾车回府,独自一人隐匿身形去了宗王府。

借着廊柱遮挡,裴言毫无阻碍看清那个坐在窗前重复性刻着木雕的人,明明是同样的面貌,那双瞳眸却诡异无神。

仿佛,缺失了灵魂。

可随身书童单眠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个江酩眼里稍稍恢复了一丝神采,却仍有些呆愣和僵硬。

裴言心里纠葛如麻,他一身朝服出现在微醺状态的宗王面前时,震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