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眉更挑,梁景明显然更讶异。
一如既往地,他对她任何琐事都很感兴趣:“具体写什么的?”
“内容真忘了,只记得题目了,我找给你看吧。”
打开工作手机搜课文,万姿回答他前一个问题:“因为从小到大,我每篇英文课文都会背啊。一开始是我妈对我高要求,的确我哭哭啼啼不情不愿,后来就习惯成自然了。”
直到把内容发过去,她掀起眼眸,这才看到他一动不动盯着她,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所以我说我以前,过得很苦嘛。”
如抚慰又如调侃,她笑意更浓。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梁景明。
望进万姿瞳仁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可他终究还是敛起表情,埋下头去。
“现在看起来很简单,简单得有点弱智,是不是。”
同样滑着屏幕,他们一起浏览课文。只不过他是初读,她是重温。
一两分钟就刷到底部,可当年对十三岁的她来讲,这小篇外文要滚瓜烂熟,难于登天。
“那时候我坐就书桌前,左手一袋豆浆,右手一个肉包,从早餐开始没完没了地背。”
也许是质朴的课本印刷刺激视觉;也许是教科书特有的欢快基调骤然上线;也许是陈旧老式的用词语法,提示人时过境迁。
万姿微沉下目光,仿佛交睫之瞬,那个令少女坐立难安的清晨,就能立刻全息化重现。
“你知道吗,最痛苦的不是背了一早上,这篇课文都背不完。”
不自觉又漾起笑,她再次意识到,令人难过崩溃的事,总有一天也会让人愉快地说出来。
“是背得太专心了,不小心碰撒了那袋豆浆,全部泼在课本上了……”
迎着梁景明的眸光,她摇头笑:“真的,一塌糊涂。”
“因为那是一袋,不是一杯。”
“我们小时候买的豆浆,都是用圆柱形的塑料袋子装的,我找给你看……”
然而这种老旧的包装方式,早被时代拖曳着甩远,网上竟一张图片都无。可梁景明是肯定没概念的香港小孩,万姿只能放弃搜寻,直接空口描述给他听。
“就像放大版在超市买的玉子豆腐,长长的软软的,没有支撑力很容易倒。喝的时候要在塑料袋上戳破一个洞,一不注意很容易流出来,或者整袋漏掉。”
“这样?”
他也是听得仔细,竟然还真在演算纸上画了个示意图。
迷你一个,有些可爱,袋身圆溜溜的肚子上,他还写了两个竖排小字,还是简体,“豆浆”。
“差不多。”
实在觉得憨态可掬,万姿忍不住一看再看。等他又开始动笔添些什么,她才慢慢继续说。
“这种豆浆又特别甜,泼在课本上,即便两面贴了餐巾纸吸干,整个书页还是很黏,而且还会变成凹凸不平的波浪状,有时候连字都看不清。”
“如果被我妈发现,那就惨了。”
“我妈那个暴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白天打理大排档,会对打杂的小工发火;晚上回到家,遭殃的就是我了。”
仿若甜豆浆从昔日渗出,一点点蔓延包裹住喉咙。
隔着岁月捏牢委屈,她不是没有延时般的震荡。
“看到我的课本,我妈就会咆哮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篇课文一早上背不下来,你读个什么书,课本皱得跟咸菜一样,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正涂涂画画着什么,笔尖一顿,梁景明抬头看她。
可万姿的目光落在别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现在想想,也是很让人困惑啊。”
她的唇有弧度泛起,可这次眼里全无笑意。
“为什么男孩子的课本可以皱得跟咸菜一样,但女孩子不行。”
但彼时初中二年级的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
另一种困惑,盘踞在她小小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