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只能剑走偏锋,亲自去见见孩子。

“若是能成,将孩子带回来,好歹有后,若是不成……”武成柏叹了口气,咬牙道,“至少也能让太子知晓咱们的态度,再不给句准话,我当真只有到府衙去伸冤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绝望之下的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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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内,热浪越攀越高。

云英双膝跪在宽阔舒适的榻上,双手向前,撑在结实的扶手上,稳住震荡的身躯。

头顶的发簪在纠缠间已落在地上,发髻一点点松下来,半垂到身后,如瀑布一般荡起柔亮的光泽,有几缕被额角、脖颈间的香汗打湿,蜿蜒地贴在肌肤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妩媚。

“我不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靳昭忽然靠近,贴在她的后背,轻轻含住她的耳垂,气息不稳地说出这三个字。

云英的脑袋有些迟钝,眼前更是被炸开的白色烟花蒙住,什么样看不见,整个人在失神的状态中停留了好半晌,才浑身脱力地软下去,趴在榻上一动不动。

她慢慢回神,想起他方才的话,这才反应过来。

“吴王向圣上进言,他的话,圣上十有八九会采纳吧。”

靳昭一听便知她都听说了,也不必再多做解释。他从榻上翻身起来,将她横抱住,去了旁边的浴房。

没有满满的一大桶水,只有旁边温在炭盆边的两只小木桶里的热水。

他将水倒进去,又自披衣出去,提了两桶冷水回来,倒进浴桶里,伸手进去试了试,才抱着她跨进去。

“我可随大军一同征战,将氐羌赶出我大周,赶回他们的土地去,待战事了却,便回京都来,若朝中不允,吴王还要找茬,我便辞官,从此只做个普通的军户,领一份俸禄,将阿猊好好养大。”

云英没有说话。

浴桶中有热气弥漫出来,遮挡在两人之间,让周遭的一切变得朦胧。她忽然伸出光裸的双臂,拨开迷雾,用力地抱住他。

“谢谢。”她鼻尖有些泛酸,一阵泪意迅速翻涌上来。

听到他愿意放弃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一切,为了她,哪怕只做个普通的军户也心甘情愿,她哪里能不感动?这辈子能遇到这样的郎君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可他越是这样好,越是让她感到不忍。

“云英,你愿意等我吗?”靳昭也紧紧抱住她,话语渐渐忐忑,“至多一年不,至多半年,我定能回来!”

“我”云英眼里的泪水不住打转,终于再盛不下,自眼眶边缘溢出,顺着脸颊滚落,落到他光裸的肩头,混于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间,直至消失不见。

“愿意”二字明明已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太子的话像是魔障一般不断在耳畔萦绕。

他英勇无双,有胆有识,生来就该是马背驰骋,纵横无拘的将才,难道真的要因为她,断送大好的前程吗?若他因此只能碌碌一生,从此泯然于众,平庸度日,她难道不会因此愧疚一生吗?

她很想和他一样坚定,一样愿意为了对方放弃一切,至少,在来之前,她就想过,只要他没有放弃,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跟他一起。

可是,真正面对这么好的他时,她的坚定忽然就动摇了。

靳昭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搂着她的胳膊忍不住越收越紧,直到紧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才慢慢放开。

“我明白了。”

他低着头,快速起身,拿起旁边的巾帕胡乱擦了擦,披着衣裳便先出去了,失望溢于言表。

留下云英一个人在浴房中,沉默了许久,才擦了把眼角的泪,匆匆沐浴一番,披衣出去。

回到寝屋时,已不见靳昭的踪影,也不知去了哪儿,大约失望得生了气,暂时不想再见到她。

可方才落在门边的凌乱的衣衫,已被拾起,整整齐齐叠在榻边,地上的发簪也好好搁在铜镜旁,与木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