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她提前做了准备,在这时候的反应,才能做到让他安心。

“原来竟是如此……”她听罢,神情一点点变得复杂,眼神定定望向车外,看起来有些迟疑,又有些惶恐。

萧元琮静静看着她的反应,不知怎么,心口有些揪紧。

他先前一直没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是觉得此事可能会让云英有异心,就像薛清絮那样,从前的薛家,也是他的鼎力支持者。

尽管云英不似薛家那般,曾经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影响力,薛清絮的反戈,当初也给他添了许多麻烦,但终归是身边之人,他不愿见她有异心。

可今日,临到真正说出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对她的那种“提防”,似乎和对薛清絮的完全不同。

他似乎有一丝细微的忐忑和恐惧。

明明她只是个毫无依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罢了,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根本掀不起风浪来,就连薛清絮,她为了给他找不痛快,不惜与皇后联手,他都没有半点恐惧。

如今,又是为什么?

这种感觉,陌生的同时,又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云英,”他轻声问出那个让他感到不安的问题,“你会恨孤吗?”

“我……”

云英抬眼,对上他温柔中带点忧愁的目光,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刚入东宫的那阵子。

那时候,太子似乎只是个温柔端和的君子,不但脾气好,还会问她,心中是否有怨。

她说没有那是在不知真相的时候,可她不是圣人,绝做不到以德报怨、满心大爱,面对这个当初让她全家落入深渊的推手之一,她怎么可能没有半分怨怼?

只是没有那么强烈,算不上恨罢了。

“奴婢不敢,”她轻轻摇头,看着他深黑的眼眸,短促地笑了笑,“也许方才有,现在已没了。”

“多谢殿下愿意坦诚相告,没让奴婢被一直蒙在鼓里。”她先向他稍低了头,行了简单的礼,才继续道,“奴婢明白,当初的事,殿下有殿下的难处,奴婢的父亲也的确犯了错,受到不该有的惩罚,也是时运不济所致,若非郑家一党步步紧逼,奴婢一家恐怕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况且,殿下如今也救了奴婢,便是当真有亏欠,也已算还完了。”

萧元琮感到心中的那点不适,随着她这一番话,慢慢消失了。

她没有像当初的薛清絮那样,从此心怀怨恨,执意与他做对。

“云英,”他的唇边浮现一抹宽慰的笑容,“你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忍不住抬手,轻抚她的脑袋,眼中有说不出的怜爱之意:“孤当初没能护住你的父亲,如今定会好好护着你。”

有这句话,云英暂安下心来。

她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有殿下的话,奴婢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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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荣宴后的第二日,给新晋进士们授官的圣旨还未下,孙惟合在宴上冒犯宫女的事,便已闹得朝野上下,人人皆知。

毕竟,考上进士,不但对平民百姓家庭而言,是鱼跃龙门的大喜事,对大多本就出身官宦之家的子弟而言,也意味着真才实干,从此晋升更加顺畅,不论如何,都意味着将来前途谈阔。

而偏偏孙惟合在才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走错了方向,再次被一道圣旨自云端打落,从此再难翻身,这样的事,不算亘古未见,但在本朝,还是头一遭。

事关天下读书人,朝上自然要有一番议论。

朝臣们多是读书人,靠科举出身的更占半数以上,是以,不论党派,这一回,都齐声称圣上处置妥当,此事还应当昭告天下,让读书人皆引以为戒,莫以为只要埋头苦读,考上进士,便能为所欲为。

也有少数两三名朝臣提到了此事相关的宫女们。

就在这时,一直不大在朝上慷慨陈词的萧元琮缓步行至正中,对着天子郑重下拜。

“此事儿臣心中有愧,实在深感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