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滑过,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要记住他们,过了片刻,等声音平息下去,方冷笑一声,慢慢道:“齐相公要我‘正面答复’,只是,我实在糊涂,到底什么样的答复,才能令诸位感到满意?”

齐慎没有说话,他知道萧琰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萧琰顿了顿,嗓音陡然一扬,继续道:“是不是要我为了杀害长兄,自行谢罪,最好,便是当场拔刀自戕,从此免了你们的后顾之忧,让你们好继续如从前那般,治国理朝?”

通常,两方争斗,总还要留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不捅破,好给双方都留下点颜面,毕竟是天潢贵胄、国之重臣。

但萧琰总能出人意料,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能直接将这层窗户纸戳破。

底下大多朝臣的面上都露出惊讶,乃至有些尴尬的神色,就连齐慎的表情都有一瞬间诧异,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答道:“老臣希望殿下能尊穆娘子为太子良妾,以表遵礼守正之心。 ”

提到“穆娘子”三个字,众人的目光都往云英的方向看去,萧琰也不例外。

云英低垂着眼,面色不变,亦没有半点反应,她知道,这时候没人需要她开口说话,她只要像一尊雕像一般坐着便好。

倒是阿猊,对上一道道陌生的视线,不禁扭头看自己的母亲,小嘴微张,唤了一声“阿娘”。

阿溶则绷着小脸,严肃地一动不动,只是缩在云英衣袖之后的小手悄悄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太子良妾’,”萧琰重复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充满嘲讽,到最后,干脆再次冷笑一声,“这时候替她争起名分来了,先前大哥在世时,可曾对诸位中的任何一个透露过穆娘子的身份?若那时知晓怀了我萧氏血脉的女人,不是什么普通宫女,而是这个女人,你们还会为她求这个名分吗?”

朝臣之中,再次有人因他的话而感到难堪。

齐慎倒是坦然,承认道:“先太子此举,的确欠妥,若当时便告知臣等,臣等必会尽力劝谏。但如今,时过境迁,先太子已去,所留血脉,唯有此一个,臣等当以正统尊之。”

“先太子的正统,也不过是有个东宫储君的身份在罢了,齐相公先前说我弑杀兄长,夺权篡位,不能拥戴我这般的小人为新君”萧琰自座上站起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那‘正统’的先太子,隐瞒孩子的生母,对我这个亲弟弟痛下杀手的账,又要如何算?”

众人的面色皆有些挂不住,青白交加的,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倒是有人小声嘀咕:“先太子已去,哪里还有什么账能算?”

萧琰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去,看得那人浑身一个激灵,恹恹地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不过,齐相公既然要我有‘正面答复’,我也不妨直接告诉诸位,”他在中间站定,四下扫视一圈,一字一句道,“我,绝不答应,让先太子的血脉继位!”

话音落下,殿中静了一静,众人都瞪大眼盯着萧琰,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不但没有让步,反而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的“恳请”。

“吴王殿下这样说,便是当真要置臣等于不顾了吗?”有人上前一步,质问出声。

面对一张张含着惊怒的脸,萧琰没有半点退缩之意,而是又一次扬声:“你们敢这样同我叫板,无非是仗着人多势众,觉得我敢杀一个,绝不敢杀一群”

话到这儿,又停了一停,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纷纷警惕而惊恐地瞪着他。

“可我敢不敢,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我自己说了算。”

他是两度在宫中当众杀过人的,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亲眼见过。

一时间,先前由齐慎,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带来的底气忽然变得不那么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