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晓,阿猊在靳昭的养母身边养过一年,老人家亲近孩子,于是连带着两边时常往来。
如今,云英也算京中妇人中的红人,品阶与出身不高,却是最接近小皇帝的那一个,便是“奉圣夫人”这个封号,也是得了真正的掌权者吴王首肯的,分量自不一般。
而靳昭则像是从高位上跌落下来了一般。
虽然在兵部的任上做得不错,为人踏实,赢得许多同僚的好感,但到底与过去的储君心腹、少年将领、前途无量有了极大的反差,至少在外人眼里,与城阳侯府的交往,算是有几分高攀。
靳昭感受到掌根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抖落自己的衣袖,在袖子底下悄悄翻转手腕,张开手指,与她相扣。
云英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
只是阿猊不知道母亲和干爹之间的暗流,在马车行进间,从母亲的腿上爬过去,硬生生挤到两人之间,将好不容易扣到一起的两只手又分开了。
“干爹,阿猊想要小弓!”孩子眼巴巴地抬头,看着靳昭。
这是先前答应过的,他还一直惦记着,时不时要问一遍。
靳昭无奈地看一眼云英,抬起方才与她交握的手,在阿猊的脑袋上按了按,耐心地说:“说好了,是给阿猊今年的生辰礼,如今还没到,是不是?”
孩子还小,双臂的力量与手指的灵活度都还未发育好,现在就用弓箭,还是早了些。
这话已解释过好几回,但阿猊每次听到,还是会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然后开始掰着小手指算,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过生辰。
马车穿行于京都城中热闹的坊市间,两刻之后,终于回到城阳侯府。
冯管事早已等在一旁,一见主人车马回来,连忙带个几名家丁上前,栓马、开车门、放杌子,待云英和孩子们下来后,又帮忙将靳昭的轮椅拿下来。
“夫人可回来了!”冯管事笑得眉眼挤作一堆,满脸皆是喜气。
他也没想到,当初被分到这么个眼看着就要倒的府上当差,还以为过不来多久,便又要被丢到别处去,谁能想到,就是眼前的孤儿寡母,竟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府里进项充裕了,偏主子不多,下人也少,这样的活,做起来也教人舒心。
只盼着主家将来长盛不衰才好!
云英冲他笑笑,目光仍放在还撑着双拐的靳昭身上,问:“殷大娘可?应当已到了吧?”
“自然,午后就派人去接了,殷大娘的午觉都是在咱们府上歇的,方才还问起夫人与将军呢。”
冯管事的话刚落下,院里便传来动静。
殷大娘在小娥的搀扶下,跨过门槛,急急地过来。
“可是都回来了?”她如今眼神越发不好,看什么都像蒙了层雾似的不真切。
“是,夫人、将军,还有小侯爷,都回来了。”小娥在她耳旁提醒。
前两年,殷大娘替她寻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在坊间做木工的匠人,为人朴实,心地善良,从前靠着靳昭的关照,接了几个替京中侍卫家里修补家具的活,才渐渐有了上门的生意,是以,此人对殷大娘和靳昭都十分感激。
小娥得了自由身,日子过得安稳了,人也比从前实在恳切多了,没了别的小心思,日日陪在殷大娘的身边,隔两日再回自己男人身边住一日,两头兼顾。
“哎呀!阿猊啊!还有阿濛,”殷大娘一听,对那几道模糊的影子便有了数,“可算回来了!”
她走到近前,先同云英打招呼,接着便将心思全放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闹。
可惜靳昭孑然一身,房中空虚,膝下亦无子。她知道他的心意,也不好劝他成家,恰好阿猊认了靳昭作干爹,她便越发将这孩子视作珍宝一般疼爱。
一行人进院中,说话、玩闹、用膳,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个孩子渐都困了,才安静下来。
殷大娘今夜要留宿,已与婢女们一起带着孩子们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