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时,天刚擦黑,他在座位上待了太久,低血糖撞得他头晕目眩,贺青砚双手撑着桌面,听见何钧走进来。

“青砚书记,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去和冯毓伊谈,她那位男朋友,我们也秘密通知了。”

贺青砚听着,晕眩感正缓慢退潮,双眼找回虚焦的视线,低低回了声“嗯”。

回家的汽车没走平时的路线,方向由何钧安排,往冯露薇出没的街区。

刚驶入学园路,冯露薇像只小动物,从昏暗处钻入路灯下。她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暖光灯浓郁如夕阳,笼在她脸上。

汽车正从她身旁经过,冯露薇与黄舒滢攀谈,余光瞥见缓缓驶过的汽车。贺青砚的车很好认,她在灯下愣了一秒,汽车维持它原本的速度,像路过毫不相干的风景,平静地略过她。

冯露薇停下脚步,车尾灯渐行渐远,视野里留下两粒熄灭的火点。

“怎么了?”黄舒滢问。

冯露薇眼波震荡,如梦初醒似的,“没什么,走吧。”

她开始逐渐适应,如同走出一场短暂的梦。也接受她的无能,无法通过迂回的方式报复冯炳,自暴自弃想着不如找机会直接捅他一刀。

第二天醒来,她对着窗口发愣,今天没有课,冯露薇对着一整天的行程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真正结交的朋友不多,黄舒滢要勤工俭学,冯露薇滑动手机通讯录,一个个男孩的名字从她眼底飞过,她得到过很多爱,现在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小薇,你醒了吗?”冯毓伊在门外问。

冯露薇套着她的白色睡裙,赶忙跑去开门,“怎么了?”

“今天贺叔叔要来这里,和我谈联姻的事。”冯毓伊笑她蓬头垢面,“好歹把脸洗一下,如果觉得待着无聊,可以出去玩。”

冯露薇的反应慢了半拍,手停在发顶,囫囵把碎发往后理,慢吞吞问:“要来定日子了吗?”

“还不知道,应该是吧。”冯毓伊笑了笑。

风卷窗帘,撞在木框窗棂,冯露薇的心仿佛没有波动,只是呼吸轻了些。

上一次暮色四合,他说他可以不是“姑父”,今天便来商谈婚期事宜……当然这不怪他,是她再三强调要划清界限。

“我出去吧,我不想待着。”冯露薇选择逃避。

不想和他碰面,正如他的车昨夜与她擦肩,他们维持不咸不淡的距离,对彼此都好。

时间还早,冯露薇穿了条坠至脚踝的蚕丝雪纺裙,坐在餐桌前啃一块三明治,她吃得心不在焉,用脚轻轻踢着裙摆,忽然门铃一响,脚从踏上滑下,差点把自己绊倒。

她以为是贺青砚来了,骤然心如擂鼓。门铃契而不舍地响,姑姑在卧室讲电话,似乎与谁激烈争吵,冯露薇犹豫不决停在门边,打开可视门铃,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赫然出现。

她没察觉自己松了口气,“请问你是?”

“你好,我找冯毓伊。”男人听见声音,便挂断电话。

姑姑在楼上的说话声,几乎同时也戛然而止。

冯露薇没留意这些巧合的细节,把大门打开,看见他的全貌。男人身形高大健硕,眉眼压着浓烈戾气,一声不吭迈步进来。

“我跟你说了不准来!”冯毓伊气喘吁吁跑下楼,伸出胳膊将人往外推。

胳膊却被死死握住,男人的脸侵略感十足,反将她往屋里拽,“听说你要和别人结婚了,是吗?”

冯露薇听得心惊肉跳,立刻弄清楚状况,试探地喊了声,“姑姑、我……”

“我先出去了。”她抓起手机,随便抽出一双平底鞋,把脚塞进去匆匆溜走。

晚春的清晨仍然寒冷,冯露薇尴尬得慌不择路,跑出一个路口,发觉她忘了穿件外套。

太阳隐在絮状云后,她打开手机搜寻温暖的去处,准备找个商场消磨时光。

一辆汽车从她身边缓缓驶过,她随意看了一眼,忽然汗毛竖起,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不管不顾追着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