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停在他们面前,随着安全门的开启,井渺看到里面拥挤的人群,已经没什么空间的车厢,还神奇地涌入更多的人。

席斯言轻轻揽住他的肩膀:“走,这里人少一点。”

井渺伸手拽住他的衬衫衣摆。

“怎么了?”

男孩子皱着眉摇头,满脸不愿,看着他像在撒娇:“人太多了,我不喜欢,可不可以不上去了?”

他不是他深刻记忆里不再年轻和满是病气的脸,他鲜活漂亮的像第一年来到席家的那个小孩。

席斯言在认识井渺以前,没有想过原来人的眼睛,可以这样黑是黑,白是白,一点杂质都没有。

他以为是因为回到了七岁,才有这样清澈分明的一双眼,睁眼看世界的时候,只装下来席斯言一个人。

原来,17岁的井渺,也有这样的眼睛。

他在这双眼里,只看见自己。

“好,那我们回去。”

他们自然地牵着手,坐着扶梯重新回到地面。

井渺心事重重的模样,木讷地跟着他走。

“之前坐火车来首都的时候,人不多吗?”席斯言带他在附近的一个甜品店坐下,挖了一口抹茶千层放在嘴里,然后推到他面前,“这个,还不错。”

话语和动作都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奇怪,连问句都合情合理。

井渺一怔,然后看着这个蛋糕沉默了两秒,也挖了一口放在嘴里。

“我想想。”甜味混着抹茶的苦侵入味觉,奶油醇香不甜腻,他鼻子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

他用一只手拖着自己的头,满脸愁容。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要很努力才能想起来。”他抬手揩拭了一下眼角,近乎用求助的语气说,“我很害怕,怎么办?”

我还是我,世界还是世界。

可我不认识世界,世界仿佛认识我。

井渺越想越难受,他不停伸手抹眼泪,又弱弱地说:“好像,是坐的绿皮火车,没有软座了,是坐的硬座。”

可是,我明明没有坐过火车,一次都没有。

“我不喜欢火车。”井渺抽噎着,“我不喜欢一个人出门。”

席斯言想,那条江里应该真的有龙王,大概是神仙开眼了。

他伸手用袖口擦掉井渺的眼泪,突兀地说:“我们去还愿吧,渺渺。”

我从现在开始信神了。

井渺跟着他一起回到了二十一年前。

可是他忘记了人,忘记了爱,忘记了事情。只留下萦绕在耳朵里的对话、养入四肢百骸的生活模式,刻在脑海里的知识,还有对世界的陌生和胆怯。

他记得自己,也记不得自己,他记得席斯言,也记不得席斯言。

却还是试探着问一句,你想我了吗?

这是席斯言曾经想看见、却再也看不见的井渺。

沉默寡言、在成熟与天真的边界游走,能独自在人群里生存的少年。

他站在材料学的书架前,捧着那本和他毫无干系的书籍,露出一张脆弱白皙的侧脸,和眼里逐渐迸发的光芒。

席斯言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用井渺陌生又熟悉的深情款款,不负责任地忽悠:“别怕,从现在开始,你忘记的时光也有我了。”

“我们这样是对的吗?”井渺问席斯言。

席斯言给他换床铺,看着就很矜贵的男生跪在那张一米不到的单人床上,熟练整齐地给他掖平最里面的角落。

很违和,又很理所应当。

席斯言坐在簇新的床垫和柔软的被子,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试试看,舒不舒服?”

井渺扭捏着坐下,然后伸手摸了摸,他被像云朵一样的触感唤起久违的雀跃,男孩子担忧害怕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舒服。”

席斯言摸摸他的头:“你刚刚问我什么?”

井渺愣住,开心消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