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贫民窟,等同于活在丛林。一条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光鲜亮丽,而被黑暗切割的另一片城区,到处都是凶残的野兽,在撕咬在抢夺,太阳是辛辣的,月亮是灰白的,只有温暖的妈妈会对他笑,会拥抱他,会哄他入睡。

他的妈妈是一个智力永远停留在8岁的女性,却像是献祭般,生下一个天赋异禀的巫师。

小阿克塞斯曾以为,体内觉醒的诡异力量是他们母子唯一的庇佑,他没想过要做什么坏事,只想让妈妈吃饱一点。

烧毁贫民窟的那场大火,不是他的本意。

一个藏在麻瓜大陆的老巫师出手相助,要把他们带去魔法大陆。

没想到临上船前,猎巫组织追上了他们。

而生下他的妈妈已经献祭了智力,献祭了所有的爱,最后还要献祭生命。

她没上船,孤零零地死在雨丝纷飞的那盏路灯下。

港口的混凝土地面流满暗红的鲜血,像打翻了一整个货柜的红色油漆。

没有一桶油漆被打翻,那只是一个小男孩流尽的泪,还有一群被他撕碎的猎巫者。

老巫师制止他的暴走,强行把他拖上船。

老人家透过小小的舷窗,遥望即将消散的地平线,哀伤表示男孩大概此生都回不去了。

小阿克塞斯睁着空洞的眼睛,木然地想着回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妈妈走了,他没有归宿了。

现在,电影又走到了尾声,回忆的幻象随着动人的故事,消散于尘埃中的光影声色。几乎只是一秒的停顿,另一盘胶片立刻接上,欢快的音乐又再度洋溢。

室内是割裂的两端,一边是梦幻鲜活在舞蹈在跳跃的光晕,一边是死寂麻木的观众,和他身后被拉得长长的巨大影子。

阿克塞斯没在看电影,他看的是每一颗尘埃所折射、所聚拢的朦胧人影。

她在笑,在流泪,在鼓掌,在牵住他的手一起跳舞。

直至某天,光影突兀消失,播映器冒出烟,黑白胶片燃起火花,眨眼烧断两边又燃尽,仿佛是回忆在灼烧最后的余温。

短暂的温存转瞬冷却,所有尘埃顷刻落地,命运又走回了起点。

阿克塞斯突然认清安雅离开的现实。

她和妈妈一样,都离开他了。

又一年春天到来,加文教授的小型婚礼在城堡花园举办。

当年发生这么大的丑闻,阿克塞斯又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外界都认为这座古老的魔法学院会被关闭,报纸更是直言斯内菲亚特已是一艄即将沉没的巨轮,许多家长来带走孩子,几位教授也急着辞职,赶紧逃离这个烂摊子。

加文教授是坚持留下的教授之一,他不想拖累未婚妻,自行决定退婚,没想到那个女巫直接放弃圣花园的工作,千里迢迢远赴冬神山脉,把退婚书甩回他的脸上,然后成功应聘药草课教授的职位,和心爱的人一起留在这所学校。

他来请示阿克塞斯,能不能在冬雪玫瑰盛放的那天,让他在城堡举办婚礼,阿克塞斯神情恍惚,茫然问道:

“永夜已经过去了吗?冬雪玫瑰都开了。”

“……那些玫瑰已经绽放过很多次了。”

婚礼当天,阿克塞斯盛装出席,那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下,那头又恢复一丝不苟的银发和得体的服装,让在场的宾客为之振奋。

作为新郎亲友上台致辞时,阿克塞斯对所有教授表达了深深的歉意和谢意,在斯内菲亚特最艰难的时刻,他失职地逃避一切,是留下来的教授们齐心协力,拼尽全力咬牙托举这艘巨轮挺过狂风暴雨。

教授们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指责,尤其是看着他长大的老教授们。

“你这些年太累了,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阿多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而暂代校长职位,最劳累的光头教授只是不断往他的酒杯里倒香槟。

婚礼会场环绕几片玻璃花窗,乐手们欢快地奏乐,大家都在跳舞,只有阿克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