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结婚的前一天,父亲精神很好,他一直不睡觉,两父女握着手聊了许久。
他说身体又有了力气,感觉自己能痊愈,等他下床时,安雅也要迎来21岁的生日,他很期待再去为女儿采购葡萄酒,这次会连同前几年的一起补上。
安雅没等来第21瓶酒。在披上婚纱的三个月后,她再度穿上丧服。
后来,阿克塞斯继承这项传统,开始填满酒窖里属于安雅的那面酒柜。
安雅没问他,是不是父亲交代过,对她而言,这些礼物已没了意义。
葡萄酒礼物是只属于她和父亲的美好回忆,父亲走后,就算将全大陆的稀有葡萄酒都收入囊中,那份空虚都无法被填补。
阿克塞斯和父亲一样爱品酒,虽然他没说,但安雅知道他一直很想尝尝“恩赐之年”的葡萄酒,尤其是品质绝佳的稀有葡萄酒。
可“恩赐之年”的稀有葡萄酒在市面上已经很少流通,阿克塞斯每收到一瓶都很珍惜,都会当作安雅的生日礼物。
赛恩都醒来三天了,阿克塞斯还是毫无反应,安雅干脆开了一瓶稀有葡萄酒,希望醇厚的酒香味能勾醒他。
安雅盯住阿克塞斯被酒液沾得津亮的唇,突然犯困,葡萄酒的香气彷佛化成了实体的金色泡沫,在飘飞的帷幔中荡漾开。
她趴伏在床缘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时,那只讨人厌的拟声虫又来了,好像还带来了更多朋友,它们一起发出各种细碎声响。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酒瓶口敲在玻璃杯,液体倾斜流入杯底,枕头床褥摩擦,谁咕噜咕噜在喝水,然后杯子又放回木头桌面,很轻的一声咚。
不止如此,那些虫好像还bzm跳上了她的头顶,髮间一直有种奇异的触感。
就算还半梦半醒,安雅还是觉得不耐烦,伸手去挥,想把小虫挥走。
她没拍到小虫,而是摸到了更温热更宽厚的东西,温柔覆在她的后脑。
像是,人的手掌。
安雅惊醒,抬头去看,就撞进了阿克塞斯半睁开的蓝眸里。
她呆呆的,一时没有反应,只想着“恩赐之年”的葡萄酒果然能带来奇迹。
“我睡多久时间了?”
他微微眯眼,侧耳去听帘幔外的声响:
“下雨了。”
直到听到阿克塞斯沙哑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安雅先扁嘴,想埋怨他睡得太久,可才张口,就发现脸上湿湿的:
“都半个永昼过去了……”
她擦掉眼泪,想克制住情绪,可声音越说越哽咽,断断续续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最后一句模糊不清:
“我好害怕到了永夜,你都不会醒来。”
阿克塞斯安静听完,尔后握住安雅的手,说道:
“过来,安儿。“他想抱抱她。
安雅没动,只一直低着头抹眼泪,阿克塞斯等了几秒,微微勾起的嘴角慢慢沉下。
她一定还在生气逃犯的事。是他的错,做了这么多防范还是让逃犯躲进城堡,让她饱受惊吓,身体也受伤了。
握住安雅的手臂失了力,缓缓塌落。
就在阿克塞斯要收回手时,安雅突然直起身,以一种非常轻柔的姿势靠向他。
为了方便照顾,阿克塞斯一直都是裸身,她小心翼翼不想压到他,只将侧脸贴在他结实又柔软的胸肌上。
阿克塞斯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只感受到了她的耳朵,那弯曲的耳廓,耳垂的一点软肉,还有皮下毛血管所散发的热度,
像永昼时不见的弯月,原来藏进了他的怀里,而散在手臂上的黑髮大概是河流,和他的血筋脉络一起蜿蜒,它们交缠着越爬越深,要爬进他的身体或是灵魂深处。
安雅闭上眼,在听男人的心跳声。
她之前闹过笑话,因为听不到阿克塞斯的心跳声,吓得赶紧去找楼下的格温,说阿克塞斯要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