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恩正抬起手臂擦过嘴角的酒沫,动作顿了下,平静回答:
“我那天听到你们的对话,知道你们在生小孩这件事上有分歧,我只是在帮夫人,让教授打消生小孩的念头。”
他靠向椅背,姿势慵懒,神情语气都故作轻佻:
“我也是在帮教授认清现实,他把育儿想得太理想了,生小孩又不是调魔药,你放什么材料下去就能出精品bzm。不是所有小孩都像他一样聪明、有礼貌、又听话,多的是像我一样顽劣野蛮的小孩。”
安雅静默一会儿,又问: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这并不关你的事,不是吗?”
赛恩没立刻回答,只把剩下的酒喝完,吊儿郎当的伪装突然从他脸上脱落,只留下落寞:
“没什么,我只是很清楚,不被母亲期待所降生的孩子有多可怜。”
“夫人,你知道我和我爸爸为什么吵架吗?”
不等安雅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因为我去找我妈妈了。”
安雅听到这句话,不禁微愣住。
世界冠军的的儿子生母是谁,一直都是八卦小报的热门话题。
梅森·威尔逊至今未婚,当过无数女巫的情人,无论是一夜情还是正经的谈恋爱,从开始到结束都有八卦记者追在后面贴身报导,他们恨不得钻进床底,把梅森和情人的对话写成逐字稿,梅森也很大方,相机怼到脸上了,他都是一笑而过。
唯有儿子的生母是谁,他绝口不提。
安雅问:“你爸爸看你长大了,主动跟你提到她?”
赛恩摇头:“他在家里也不提这件事,连我奶奶都不知道。是我无意间在老头的一把玩具扫帚里,发现藏在扫柄里的书信。”
信纸已泛黄,是父亲年少时的某年酷夏,在某地训练营的某个队友的姐姐寄来的,内容也只是普通的近况问候。
就是那时,他的心头泛起奇异的涟漪,循着信件落款的地址,找去了残夏堡几百公里外的小城镇,一个好心的老妇人说这个地址是镇上烟花店老板的住址。
那道门打开,赛恩愣愣望住眼前的妇人,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没走错。
“我们那时对视了很久都没说话,里面的那个人也傻住了。我知道她认出我是谁,我知道的,她的眼神这么告诉我。”
赛恩再回忆起,脸上不知觉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那一刻的他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就算之后的事情如何令他失望,也还是无法剔除一丝一毫。
“后来屋子里有人喊她,有男人喊亲爱的外面是谁,也有小孩子喊妈妈我饿了。我那时还很蠢地认为她会邀请我一起吃晚餐,她可以不用跟其他人解释我是谁,就说我是个没饭吃的流浪汉,她看我可怜才请我吃顿饭也可以。如果,如果她愿意说我是她的儿子,我也会很开心。”
回忆说到此,赛恩眼里的光、勾起的嘴角凝固住,然后慢慢坠下了: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朝里面喊是个推销员,就关上门了。“
他垂下眼,像个困惑不安的孩童:
“我回家后隔天,老头子就冲回来朝我怒吼,我那时也好恨他,差点就打起来了,是奶奶拿住擀面杖把我们敲开。说来也很奇怪,我后来再怎样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我们那天吵了什么,连怎样被他丢来这里的过程都忘了。我闭上眼,唯一能记起的,只有那个关门声,永远都只有那个关门声。“
安雅没想到赛恩经历过这种事,鼻尖忽地涌起酸楚。
赛恩的眼神随掠过湖面的一只银鸥飘远,声音很轻很轻,一不小心就听不到了:
“夫人,你也有这种怎样都忘不了,一想到就会浑身很痛的时刻吗?”
安雅的脸隐在帽檐里,只能看到淡红的唇,微微张开:
“我当然有,每个人都会有。”
她只说一句就止住,在桌底下默默握住赛恩的手。
安雅讨厌向别人剖开伤口,只是赛恩这么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