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的法号是什么?”她便问。
他顿了片刻,脸上划过空白,似在辨认她今天的招式。
尔后轻轻答她:“青晏。”
话毕,他回身往院内去。土砖垒起的院墙,逐渐遮挡露薇的视线,院内一幢小房,侯府夫人来时见了哭哭啼啼,念着“儿子受苦了”。但露薇再怎么看也觉得,比她家的房子好多了,起码风和雨漏不进来。
她在四天前被送来这里,父母收了侯府一锭金子,将她推上马车。
彼时所有人都在笑,她想,也许大家都要一同过上好日子了。接着她被送到山上,见到名为青晏的和尚,老侯爷逝去后唯一的儿子。
唯一嫡子出家了,侯府夫人只是哭,害怕儿子吃苦。但露薇当时弄不明白,把她送上来做什么?难道成佛的代价是献祭一位童女?
直到夫人临走时,才悄悄将露薇拉到一旁,塞给她黄纸包着的药末。
“无论如何,让他破戒。”夫人的耐心和善心消失,如褪掉的一张假皮,“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否则你和你的父母,都别想活。”
露薇心脏一震,捏着黄纸包愣了好久。她没接触过药物,模模糊糊觉得,这应该是诱人犯错的,她感到惶恐。
诵经的声音也令她害怕,因为她要做引人邪念的事情,她要拉僧侣坠凡尘。露薇把药包藏好,不敢直接用,先试探着靠近他,只是还没碰到他拨弄佛珠的手,青晏的眼睛便睁开,平静如一把笔直刺来的利刃。
于是一连四天,露薇不敢轻举妄动,她开始往院外走,看看风景也是好的,甚至想过好好吃几顿再等死。尽管小院里的斋饭很素,也比她曾吃过的所有食物好吃。
决心等死后,露薇突然梦到死亡。她没有念过书,在哲思方面尚未开蒙,对“死亡”这一抽象概念却莫名领悟。她梦见一片黑色的海,水没有重量,晕开一圈圈波纹。她躺在木板上,也躺在黑海中央,听见哭声与诵经声,有什么正从她体内流逝。
露薇立刻意识到这是死亡。她猛地睁开眼,窗外正在飘雪,露薇被寒冷和死亡裹挟,心跳如冬日惊雷。
人死以后将去哪里,人的思维如何消散,她朦胧地想,未知的恐惧让她汗毛竖起,发觉自己浑身冷得僵硬,掀开被褥跳下床,钻进青宴的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