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宫城静深。
小太监贴着宫墙一路小跑去点烛,手里的灯笼被擦肩而过的马车吹得直打旋,他慌忙护住灯笼里差点熄灭的烛火,扭头看向须臾间就隐没于淡雾中的马车,心中狐疑,这个时刻,会是哪个贵胄出宫?
帷幔紧闭,让人无法窥探车内坐的是何方神圣。
马车一路穿过深廊高墙,停在宫门口。
盛南微挑开纱帘,看向那堵堵红墙片片青瓦。孤雁栖翘檐,悲戚啼忧愁,不知它打哪儿来,许是与她有莫名的缘分,在此为她送行。
这座繁华威严的宫城在晨光熹微下逐渐淡去悲凉,那些悲欢离合,仿佛是过眼云烟。孤雁惊起,衔了她匆匆而过的岁月年华,飞向迷茫的远方。
盛南微定定地望着回头路,如鲠在喉,在宫门下锁的那一刻,决然地放下纱帘。
薄光被厚重宫门挡在身后,盛南微在黑暗中紧紧闭上眼,温凉的泪珠簌簌滚落,是她万般的无法宣之于口中,唯一的撕心裂肺。
小太监提着灯笼,又一路跑回司礼监点卯,在门口就听见高公公在里头发脾气。
“贵喜?贵喜呢?咳咳咳咳咳!”高公公披着袄,咳得嗓音哑透了,两个小徒弟忙给他奉茶递药。
这边贵喜还没找到,换班去诚乾殿侍奉的小太监连忙跑回来跪地大哭:“干爹!干爹!不好了!宸妃娘娘没了!”
“没了?”高公公一口药喷了徒弟满脸,慌忙扯过腰带边系边往外冲,“没了是什么意思?咱家前日见着人还好好的!你要死你!给我好好说话!”
小太监扶稳被打歪的发髻,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不是,不是人没了!是,是人,没了!”
活生生一个娘娘骤然消失在殿内,宫里乱作一团奔走寻人。
消息传到西庄时,周晏辞怔仲了良久,猛地跳下床冲出去骑马赶回宫。
他火急火燎地掠过一众伏地不起的内宦侍卫,闯入内殿疯了似的掀开每一处帷幔。
他满脑子都是每次回殿时,掀帘便可看见盛南微抬眼对他莞尔的场景。
“人呢?南微?在哪儿?在哪儿!”周晏辞的怒吼在空荡荡的诚乾殿中无尽回荡,被刀风割破的伤处,渗出了血,将玄色锦袍染得狼狈不堪。
周晏辞捂住胀痛的太阳穴,发出压抑又崩溃的嘶吼。
姗姗来迟的裴昔年与书远上前扶住他,刚想劝他冷静下来,周晏辞就竭力推开他们,急匆匆地跑出殿再次上了马。
他不知道盛南微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更不知道她是否安好。他只知道,他必须去找她,什么皇位江山,都不作数了,随天下人如何鞭笞他,他不要了。
他找遍了能想到的地方,曾经的裕王府、琴鹤府、琴院、书馆,她会去的铺子、酒楼,甚至是出阁前会去喂猫的街角都寻过了,就是没有她的半点影子。
从早找到晚,他寻了多久,伤处就流了多久的血。周晏辞扶住泥墙,五指绷得狰狞泛白,哪里都找不到,一张字条都没留,画到一半的画还在案桌上搁着,连新赏给她的银鼠袄都还挂在殿内,什么都没带走她能去哪儿?能去哪儿!
周晏辞殚尽竭虑,被怒火攻了心脉,终究还是没抗住如此重创,一口鲜血吐出,当场昏死在书远怀里。
宸妃人间蒸发,君主骤然病倒,裴昔年奉太后懿旨彻查此事。
他没日没夜地奔走探查,派出人马分几路搜寻盛南微的踪迹,最后是在诚乾殿侍卫嘴里问出了当天的线索。
所有证据都指向洛灵与贵喜,而那贵喜早已溜之大吉,只剩洛灵了。
周晏辞高烧不退,伤口反复红肿,裴昔年无法在此时雪上加霜,于是与松阳商议过后请太后拿主意。
听罢他的呈情,太后心里已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南微,是自己走的。”
裴昔年难以置信,“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似是心痛般红了眼眶,长叹了一口气道:“文鸢去问了司礼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