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泼皮无赖,大家就比比谁更不要这份脸面,”那学生显然比钱尚书有胆识,轻声道,“再不济……”
他翻了翻手掌,向下一压。
钱尚书惊惧地张大了嘴。魏自秋睨着对方的动作,表情渐渐平和,看向前方朱红的宫门,“……叫长策来见我。”
*
天色将暗。
阿芍将喝药的小碗和银勺都备好,顺便望了望窗外,瞄见了零星的雪片子。
“怕是有场大雪要下呢。”小监侍跟她搭话。
“是啊,”阿芍心事重重,勉强笑了笑,“我去殿里了。”
小监侍问她,“姐姐晚上还回来么?给你留着火。”
“嗯,”阿芍盘算着,“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话音未落,门扇被人推开了,一个虎贲卫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小监侍茫然地立起身,“这是药房,不能乱闯……”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虎贲卫的刀刃割破他的喉咙,汹涌的鲜血打湿青白的衣领,小监侍踉跄着捂住喉咙,向前扑在了地上。
阿芍捂住了嘴。
“阿芍,”虎贲卫刀刃滴血,看了看一旁的托盘,“送药去?”
阿芍的眼泪淌下来,她哽咽着,“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虎贲卫掏出一个小瓶,准确地扔到她面前。
“最后一次,”他说,“你就自由了。”
阿芍说,“我不……”
男人大步上前揪住她,她重重撞在门扇上,被按住了头。
“我不!”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别忘了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是谁供你吃喝,”虎贲卫冷笑,掰正她的脸,“你看看外头!”
细雪落得更频繁了,地面覆上一层绒绒的白,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少女看见保宁殿檐下成片的灯笼已被点亮,两殿之间的窄道里却挤满了人,都是监侍打扮,地上有细细成股的深色水流蜿蜒出来,灯光下,是红色的。
少女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阿芍,你是有功的人,”虎贲卫的声音变得轻柔,他诱哄着少女,“也不要你做什么,你拿着药进了殿里,递给中书令中书令你认得吗?你一定认得。递给他,你就可以走了……”
阿芍被抵在门扇上,眼泪像是被窗槅冻住了,她睁大红肿的杏眼,耳畔的声音高高低低,她梦游似的端起了托盘,药壶是虎贲卫放上来的,好重,她手腕发抖,被推搡着走进了风雪里。
“阿芍……阿芍姑娘!”
这场动乱来得相当克制且安静,虎贲卫中的桩子埋了很多年,猝然暴起,整个宫城都没有反应过来,崔忠承被按在廊下,看见一双浅蓝色的绣鞋从眼前过,他嘶喊起来,“阿芍姑娘!救救陛下!”
没有人答话,他背上挨了一刀鞘,整个人趴伏下去。
蓝绣鞋走远了。
“姑娘啊……”
大监老泪纵横,“陛下,陛下……”
晏钧踩着满地积雪,黑色氅衣内露出浓紫衣衫,玉带莹然生辉,在虎贲卫的跟随下走上台阶。
“吵什么,”他英挺眉眼拢着光,玉石一样冰冷,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大监和阿芍,“你怎么在这?”
阿芍抬起头,男人的神情漠然,明明认得她,又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中书令……”她喉咙发紧,攥着托盘说不出话。
“把东西拿走。”
晏钧十分平淡地转过头去,身后的虎贲卫接走了她的托盘,对阿芍说,“你回去吧。”
阿芍为晏钧的陌生害怕起来,一些本该笃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她不想给,但对方硬生生拽过了托盘,几乎将她推倒在地。
“中书令!”她喊,唇瓣苍白发抖,“求你……”
虎贲卫撩开保宁殿的暖帘,龙涎的香气散了出来,晏钧低下脸进门,一眼也没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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