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頫低头吃着碗里的食物。他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起来沉默寡言。

身边的同伴问他,“ 泽行,等会一起温书吗?”

“不了。”他放下筷子,“我出去买点东西。”

萧頫出门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这间客栈地势低洼,长衫的袍角很容易被积水沾湿,他打着伞走得很慢,索性没有多远,就走到了扶云台下。

台下栅栏已锁,扶云台上的主殿亮起了灯,夜色里更如天宫仙境,璀璨夺目。

可惜萧頫不是第一个看到这样美景的人。

晏钧打着一把青竹伞,仰头专注看着云雾深处的扶云台,片刻转过脸,静静地看向萧頫。

与此同时,扶云台的侧殿里寂然无声,辅考官们鲜红的朝服不住抖动,每个人都面如土色。

林如稷的脸色更加难看,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红漆小匣,他沉默许久才伸出手,指尖犹疑着,缓缓接近匣上的黄纸

那盖着天子印玺的纸封未经触碰,就已经张牙舞爪地飘动着,露出其下崩开的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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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云台下,萧頫执着纸伞,同样安静地看着晏钧。

年轻英俊的士子,目光锐利如砭骨的尖刀,和他倦懒散漫像只老猫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

“晏……先生,”萧頫最终笑了笑,用一种很轻的惊讶的口吻道,“你怎么来了。”

晏钧不答,他招手,“来。”

他背靠巍峨高台,看着走过来的萧頫,叫他抬头去看,“当年你父亲给你请封,就是在这里。”

萧頫目光不动,“十七年前,晏先生多大?”

晏钧笑,“当然,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当年定安侯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上去,去见高台上的天子。他说他有了一个儿子,想要一个封名。”

“定州萧氏毕竟是赐姓,每一次袭爵,都要陛下亲自下诏。”

晏钧说,“先帝赐你‘頫’字,‘頫’通‘俯’……俯首的俯。”

俯首的俯。

一线碧绿悄然出现在萧頫眼中,他忍着没有说话,捉着伞柄的五指却收紧,手背浮出淡淡的青筋。

晏钧瞧了一眼,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他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

萧頫冷淡地回答,他收了伞往客栈走,任由雨丝洒在身上,显然是装都懒得装了。

晏钧不紧不慢地跟上他,没两步,萧頫很是烦躁地停下了,“你什么意思?”

“你父亲托过我帮你讲书,当时我拒绝了,”晏钧道,“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萧頫:“……”

客栈大堂已经空了一大半,剩下都是吃得慢或是话多的,还有人在喋喋不休地聊朝堂。

“十五岁连中三元是什么概念,啊?咱南楚建国至今也只有他一个不是?你我还在拟做策论,人家已经面见天子了!”

那穿着士子服的学生讲得口沫横飞,顺手拉住桌旁路过的人,“泽行,你说晏长策是不是天纵奇才?要我们这些人还怎么活哟?!”

萧頫:“……”

他扯回自己的袖子,很是恶劣地说,“这有什么,你又不当中书令。”

“那……嘿嘿,”那个年过三十的士子耸肩一笑,“这谁说得准……?”

“哈哈哈哈,你怕不是喝多了酒?”

“老兄也太不要脸啦!”

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萧頫回头看了一眼晏钧,碧绿眼瞳含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怕看起来再沉稳老成,还是乐于好一些无关痛痒的胜。

晏钧垂目,拍拍士子的肩,“是哪里人?”

士子正说的兴起,见他是萧頫带进来的,也不扭捏,“岳阳人士。老兄是泽行的同乡?”

晏钧笑笑不答,“岳阳出名士,何必和晏钧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