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还给他一年的时间,是怪他不够勤勉,未曾教导好御座之上的那个人吗?

晏钧进殿之时,恰逢内殿中的小皇帝垂帘午憩,守门的黄门大监见是晏钧,连忙行礼,悄声道,“老奴这就去叫醒陛下。”

“不必。”

晏钧微一摇头,大监立刻说,“那我等都先退下了,中书令陪陛下说话。”

天子年幼,中书令辅佐陛下多年,在宫人间威望甚至超过天子本人,大监一瞧便知中书令又要训斥陛下了,连忙乖觉地清退众人,以防人多口杂,既多了关于晏钧的闲言碎语,又让皇帝失了面子。

内殿也有小小的书室,皇帝萧璟便睡在书室的榻上。他刚过十八岁生辰不久,精致眉眼虽然青涩,却已然出落的显山露水,因为睡得热了,颊腮一团淡淡的晕红,丝毫看不出已是个即位多年的君王。

晏钧默然地看着他。

他出身望族,十五岁考学,殿试上先皇钦点一甲进士,那时候,年仅八岁的太子萧璟便被先皇抱在怀里。

晏钧尚且记得那时的自己抬头去望,御座之上,小太子玉雪可爱,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笑,先皇握着他的手,一同用朱笔圈下晏钧的名字。

“长策哥哥,你在想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手腕,萧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见晏钧坐在一旁,笑着撒娇,“你来的这么晚,我都等困了。”

晏钧不语,将叠好的黄帛递给萧璟。

萧璟表情一凝,接过布帛看了看,连忙坐直身体,“他就是爱胡闹了些,没有坏心的。”

晏钧:“这么说,陛下全都知道?”

萧璟有些犹豫,咬着嘴唇道,“我知道。”

他像是害怕晏钧责罚,抢先道,“我这就去写功课,不过申时就能给太傅……”

他说着就慌忙忙起身,晏钧拉住了他,萧璟凤目里含着一汪泪水,低声道,“长策哥哥……”

先皇猝然驾崩的时候,萧璟只有十岁,匆匆登基,日日下朝看到晏钧,都含着眼泪扑在他怀里,一声声哥哥叫的委屈,听得晏钧满心温软,再严重的事也不忍责罚他。

晏钧望住萧璟泛红的眼睛,心中却泠然没有波动。辅佐朝政他自问无愧于心,多年相处他也不曾有过一丝逾矩……但那天明里暗里都表示,萧璟要的是他猝然暴死,干净利落,甚至连个罪名都懒怠给出。

他很想问问,小皇帝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是否在登上御座的那一刻,就已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请将外衣穿好再过来。”

晏钧神色冷淡,他丢下一句话,率先走到了书桌旁坐下。

萧璟很少见晏钧这样的神情,他愣了愣,很快批了一件月白外衫下榻,走到晏钧的身侧。

书桌旁只有一张椅子,虽然宽大,但晏钧没有让皇帝坐下的意思,他摊开布帛,“你让乐工采办什么?”

萧璟道,“就是些小玩意儿……”

他让云川浓买的都是些胭脂香粉,晏钧接着问,“陛下并没有妃嫔,买这些做什么?”

“……”

萧璟半晌才小声道,“不过是瞎玩……”

晏钧冷冷地看着他,末了拿起桌上的戒尺,“手伸出来。”

萧璟尚在进学的年纪,平日里功课做不好,挨太傅手板也是常有,他愣了一下,到底还是伸出手去。

那戒尺并不是平时用的那一把,只是摆在那做装饰,通体乌木,黑沉沉的泛着油光。

平日里晏钧从没动过他一根指头,或许只是吓吓他吧萧璟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第一下戒尺打在手心的时候,他就不再这么觉得了。

晏钧打得太重了,那一下打在手心,剧痛几乎一瞬间就返上来,痛得后背顿时沁出冷汗。

“呜啊!”

萧璟本能要缩回手,无奈晏钧抓得死紧,挣扎间又是两下戒尺,直直打在同一个地方。

“呜……长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