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远霜想着就咂了咂嘴,急不可待地撩袍下车,径直往芳溪坊大门里冲,抻着脖子喊,“妈妈!我来接人了!”
鸨母正在楼下迎客,见他来了笑道,“哎哟,来了,人在上面呢。”
“没人动过吧?”郭远霜有点猥琐地笑一声,“要是验出来,可就不给尾金了。”
“放心,清白着呐。”鸨母的笑容有点僵硬,不过掩在浓浓脂粉下看不出来,“客人快请。”
郭远霜也没注意那么多,三步两步走上楼梯,推开门腻歪地叫了一声,“心肝儿~好郎君来接你了~”
桌前坐着一个姑娘,郭远霜随便扫了一眼,很快又略过去,“心肝儿?人呢?”
没喊两声,就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轻轻一拽,是那个姑娘,怯生生地望着他。郭远霜一怔,突地发现这姑娘无论是身量衣着都有些眼熟,再一打量,连他也迟疑了,“你……?”
“怎么,郭巡官不认识了吗?”
房门被打开了,郭远霜乍听人叫他的官职,悚然一惊,再回头,就见房门旁倚着一个人,正是前几个月刚任职的秘书郎萧頫。
“哎哟,是秘书郎啊,吓死我了。”郭远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拍着胸口道。
萧頫似笑非笑,“怕什么呢?不就买个姑娘。”
郭远霜心里暗暗庆幸,面上笑着说,“这不是家中有河东狮……可不得小心点,比不得侯爷和秘书郎潇洒。”
“唔,”萧頫点点头,“不过巡官手头倒是很松,我这俸禄可赎不起芳溪坊的姑娘,还是清倌吧?”
“嗨,吏部嘛,吃的就是任职调命这碗饭,下面那些县官多少……”郭远霜捻捻手指,陪着笑道,“秘书郎,既然碰见了,我们喝一杯去?”
“那敢情好,”萧頫眼神里带上一丝戏谑,他道,“不介意我再叫个朋友吧?”
“当然!秘书郎的朋友,来多少我也得招待好……”
郭远霜满面堆笑,甚至还挺热情地抬起手,一个“哎”字还没出口,就硬生生噎了回去,举着手僵在了原地。
“中……中书令……”
他僵硬了半晌,咕咚一声跪下了。
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身在官场,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两袖清风,什么也不要。特别是晏钧这种,位高权重又深得圣眷的,他不肯递把柄给人,处理起人怕是也半点不带磕巴。
更何况林如稷的事之后,他们这些人也多多少少看明白了,晏钧不贪,那是奔着摄政去呢,现在自己无意说漏了嘴,那还不是等着被拿去做功绩?
几个人进了房间关上门,晏钧其实什么还没说,郭远霜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大圈利害,最后咬一咬牙,他爬过去猛磕一个头,“中书令,恕下官斗胆,您先别忙着享乐子,近来风闻不对,怕是对您不利!”
晏钧坐在他面前,嗯了一声,“怎么?”
“还不是看您最近君恩隆盛,都眼红嫉妒,我听同僚说,不少人憋着坏要弹劾您呢!”郭远霜见有戏,赶忙说,“特别是吏部,嗨,都乱了套了,有事没事都要提您一嘴!”
“所以呢?”
“我心想这哪行啊,赶着跟他们吵了一架,又怕您觉得我多管闲事……”
郭远霜的胖脸挤成一团,偷眼打量晏钧的反应,“哎哟,下官多嘴,中书令恕罪。”
他这一通投诚的话递出去,没想到石沉大海,晏钧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由得额上见汗,等了片刻,才听见晏钧慢条斯理地说,“买了个姑娘?”
“啊……啊。”
“不觉得姑娘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晏钧淡淡地说,“见过她之前的脸吧?”
郭远霜脑袋里轰隆一声,心道要完。
其实他官位不高,上朝也只能远远看一眼天子,但这姑娘实在是太像了,让人一下就瞧出来。
那可是天子啊。
明明是个不成器的废物,却随便挥挥手,就能叫他这种小官万劫不复,只因为他生在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