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营头就算不认识他,也认识那只独一无二的金鱼符,他忙不迭地从值房里出来,很热情地说,“中书令是有什么吩咐吗?其实您叫个近侍来就行了,哪里需要劳动辛苦。”

晏钧道,“我要进藏书楼,开门吧。”

即使只是偶尔一住的行宫,其形制规划也和宫内没什么差别,无非是建筑都小一号,殿宇换成了轩馆,皇家的内库则换成一座六层小楼,存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历年来的起居注。

那真是浩如烟海的收藏,萧氏数代帝王几百年的生活琐事都被塞在这里,越往上就越是老旧,很多注册都放到朽坏,也不会有人再来翻动。

营头也很是不解,他从腰上解下藏书楼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说,“中书令,这都许多年没有修缮过了,楼梯怕是不结实,您……”

未几,他瞧见中书令淡淡看了他一眼,马上闭上了嘴,“我给您搬个椅子来?”

“多谢。”

晏钧推开大门,手中的灯笼立刻映出飞扬的细灰,室内摆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上面全是成册的起居注,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碰过,全都落着灰。

君王殡天之后,他的起居注才会搬来这里,活得久的,就多几个架子;命数不好的,一个架子还放不满,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再关心了。

晏钧要的册子倒是不难找,毕竟先帝萧定衡是最后一个住进来的天子。他只沿着架子走了两步,就抽出几本册子拿在手里。再推门出去,外头不知不觉已经布置出了一个简易的书房。

营头很会来事,不仅拿了椅子,还搬了一只书桌,上头灯烛茶水一应俱全,连驱虫的香薰都点上了,烟气袅袅地被风吹开,晏钧将那些册子累在桌上,就拖开椅子坐下来,细细翻看。他阅读很有规划,只看特定几年的注册,翻完一本就拿过下一本,手边的册子极快地流向另一侧,不一会就要再换一批。

晏钧就这么看了很久。行宫里其实是很黑的,高大的院墙阻隔了光线,只有天上的明月清辉,和身前那一点烛光,堪堪照亮晏钧低眉敛目的侧脸,他睫羽低垂,色泽浅淡的唇瓣微微抿着,仿佛身处自家书房,心静如水,并不觉得暑气熬人。

先德宗萧定衡,1岁即位,执政二十年,因病薨逝。他这一生无功无过,虽然说不上好,也没什么失德之举,勉强算得上守成之君。

非要找出什么不一样的点,那就是他原本是众皇子中不太出众的那一个,即位前差点就要被封亲王,结果不知走了什么运,那两年不仅政绩出众,还颇得君父青眼,最后挤掉了其他兄弟,堂而皇之地坐上了皇位。

晏钧翻看他的起居注,通篇都是衣食住行,话却很少,似乎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记载一天,也只有一两句嘱咐宫人的短语。

萧定衡不像他的父亲,子嗣缘非常稀薄,即位整整十年才有了萧璟,那之后又连生了两个公主,可都没有保住,他也很少去后宫,除了皇后的昭泉宫,只跟一个封旻的宫妃偶尔见面,除此之外就是整日泡在观文殿,可到底也没做出什么政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