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做个样子,谷穗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可户部今年运气不好被排到最后,所有人都上去了,钱尚书还得留在田里,成捆的稻谷要他一个人抱出去。
今天日头大,钱尚书抱着大捆稻谷,晒得满脸出汗,偏脚下田埂还是泥泞湿黏,一步一崴,走得十分狼狈。
他心里也跟着突突跳起来。
因为天子已经走了,他不等人,其他各部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御田边一时间走了个干净,只剩户部几个侍郎还守着。
他们也急,只是到底要顾虑着长官的面子,探下手来扶钱尚书,“尚书,快些。”
钱尚书不要他们扶。他觉得自己有些中暑,目光眩晕起来,远远只能看见皇家明黄的旗饰,到处都有,沿着来路划成一个圈。
这种眩晕感一直持续到晚宴,尽管皇帝什么话也没说,钱尚书却已被折磨的筋疲力尽。他坐在小案边一个劲地让侍从斟酒,端起来就往嘴里送,尝不出什么味道。
钱尚书并不是魏自秋最出众的那一批门生,胜在做事圆滑,脸皮够厚,可惜大事上没有决断,萧璟前段时间抓了个由头彻查礼部,他已经坐立难安;到了今日,萧璟明面上冷落他,就更是要命,钱尚书环顾四周,总觉得今晚他和户部就要被萧璟拿去开刀。
钱尚书忍不住偷眼去看御座之下,最近的那个位置。
晏钧神情静定,抬手挡掉侍从斟酒。这种场合,他向来点滴不沾。
但那晚涧月池边,他喝得有点醉了,说话不那么含蓄,一些不能遮掩的张狂显得话很亲热。
“师兄,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
他的指尖拨弄着铜钥匙,在桌面上沙沙作响,“别看一步之遥,难跨得很,我也心焦……”
钱尚书听懂了,所以说,“师兄们自然是多扶持着你。”
又补充一句,“老师也是。”
晏钧抬起眼瞧了他,笑意很浅淡,更多的是锋锐的光,“是老师和师兄们疼我。”
好歹他和晏钧师出同门,是同舟共济的一路人,再怎么说,也要照拂一下吧。
钱尚书这么想着,低下头又端起一杯酒,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六灵欺九巴午衣巴九+
萧璟的视线饶有兴味地顺着户部大员打了个转。他今天穿得正式,和半年前相比,显然更能撑得起这种繁复的礼服,只是腰带还是宽松,带孔再开就不像话了,难为工匠能将规制要求的那么多明珠挤着嵌在上面。
他错过了少年抽条最好的那几年,兴许永远都不能像萧頫那样健朗,心眼却比这位小堂兄多,也更能从这种无聊规矩的场面里找到乐子。
“钱尚书,”他忽然出声,语声带笑,“今夜兴致颇佳啊。”
钱尚书一顿,连忙起身,“是是……连岁丰收,臣,臣高兴……”
这么说着,他的表情可一点也不高兴,总是忍不住要去瞟晏钧。
“仓廪丰实,当然是好事,”萧璟的酒杯递到唇边,像是开玩笑,又是森冷的试探,“想来户部今年也能松松手,省得什么都要内库垫补。”
钱尚书:“陛下说的哪儿话,都是秉公办事,不敢损内库分毫。”
“你不知道,前几日礼部上表说起账目的事,还抱怨内库的钱都给了外边,祭典都艰难,”
天子的眼光半分也不给他,“不过祭典经筵这种东西免了就免了,哪有军务重要呢。”
这话轻飘飘丢在殿中,却像砸进潭中的巨石,惊动远近所有的游鱼避之不及,朝臣们顿时闭嘴,只有乐队没得吩咐,硬着头皮继续演奏,甜软悱恻的江南丝竹在死寂的殿中一声声响着,像是山雨欲来前满楼阴凉的风。
钱尚书脑门上止了的汗又开始冒,他立身跪倒在阶下,
“臣……不敢……”
“陛下。”
都说好了先不动户吏二部,晏钧也没想到萧璟突然又把这事揪出来,也起身,“近年用钱的地方确实多了些,户部吃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