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踢踏”马蹄声由远及近,驾车人急速挥鞭,不做任何停留,冲进人头攒动的巷子里。

沿途惊扰了不少路人,也招来了不少非议,可那个驾车的随侍就是视而不见。

直到车里忽而传出好听的命令声,“停一下。”

“嗯?”虽是有疑虑,随侍还是急忙勒住马缰,受了惊的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了几声。

是个很不漂亮的停车动作,好歹还是停住了。

“我想逛逛,你先回吧。”被黑色窄袖包裹住的手撩开了车帘探出,紧随而至的还有道不急不缓却又透着不容置喙的勒令。

“可是爷,时辰差不多了,还是别耽误了……”

闻声,他兀自弓身钻出马车,漂亮的指节轻抚平黑袍上的褶皱,举止间透着股散漫又不易亲近的气息。那是张很漂亮的脸,精致的五官搭配得甚好,恍若名家画中走出的少年。然而身旁那家赌坊里传来的细微抽气声,却并非因为他足以让人屏息的容貌,而是源自他那头招摇的银丝。

恐怕再过个几年,均国都城都仍会有百姓记得,玄国曾送来一名质子,他长得煞是好看,性子柔弱,街上时常会上演他被人欺负的画面,传说他思乡情切,一夜白了头。

后来,听说他快死了,均国不想惹麻烦,答应了玄国更换质子的要求。

而此刻,倨傲立在街口的人……

“那个人不就是苏步钦吗?”

“像!可又不像。脸的确是一模一样,可气质……差太多了。”

“可是你们看那个随从,不就是那个什么蛋嘛。”

“还真的是,该不会是玄国又派皇子来了吧?朝廷也真是的,我们要那么多质子做什么?”

“也不一定是质子,之前不是说玄国要派御史来谈事吗?皇上还大肆铺张为那名御史修葺官邸呢。”

……

“呵。”分明是围绕着他的议论,主角却选择了充耳未闻,报以一声凉笑。本欲兀自离开,在感觉到身后随侍投来的忧心目光后,他转身抬起的步子还是停了停,“旦旦,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再见到人是谁吗?”

“……知道。那爷您慢慢逛,我先回去打点。”

知道,但就算他忠心,哪怕每次爷受难宁愿以身相代,有些事仍然是阻止不了。那个人,这次他们必须见。

他想爷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复杂,那栋官邸会带给他太多不愿想起的记忆,或者是该平复了心境,才能重新去面对。

他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苏步钦来说,那些不仅仅是不愿想起的记忆,而是不堪回首。

比起过往在均国挨的打、受的骂……这才是真正烙在他身上,这辈子都擦不去的辱。肮脏,恶心,催生出他心底所有恨意的罪魁祸首。

甚至,他曾想过,若非金戈铁马攻城略地,不会再踏入均国;做不到直取首级,万不要再见到那个人。结果,雄心壮志抵不过儿女情长,为了那个女人,他放了恨放了执念。不计较任何利用,不再贪想讨回他日被碾碎的尊严,他只想见她,想把一切还给她,让她甘愿待在他身旁笑。

可惜,这份从最初就不够纯粹的感情,她还会愿意要吗?

现在的她还会想起他吗?

“凭什么不可以?我赢了!我就是要个男人!”

苏步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念太深,深到形成了幻觉,但这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分明是姚荡的口吻、气质、嗓音。他寻着那道声音,迅速转头,哪怕是幻觉,也急于想要捕捉住。

抢先撞入他眼帘中的,是个背影,均国女子的打扮,即使瞧不清脸,他依旧觉得像极了那个祸害。

“姑娘,男人我们这儿多得是,但就是没你要的那种怪胎。你再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立在她跟前的壮汉盘着双手,满脸的鄙夷,神情里只透着股想要迅速把这麻烦打发走的气息。

“谁闹事了,谁说我要怪胎了!我只不过要个笨一点、呆一点、傻一点的男人,不要管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