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瞟他一眼:“你包里装的什么东西?烟不行,查出来罚钱。”

夏彬赔笑:“查出来罚款算我的,我再多给你钱。”

司机听完挥挥手,让夏彬上了副驾,熟练地从脚下翻出一块帆布,盖在烟包上面。

夏彬总结:出门在外,对付一般人,嘴甜再给点小好处,基本都行得通。

车子起动,咣当咣当地在土路上颠簸。夏彬注意到车前挡风窗上,挂了两条三五厘米长的小鱼,在风中愉快地摇摇摆摆。

这么小的鱼,根本不够吃,为什么要挂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多半是司机自己钓的。

很多年后,夏彬还会无由地想到这两条小鱼。自己钓的鱼,再小也是令人开心的。

顺风车把他捎到了临近的城市。但总不能一路搭顺风车回去,还得坐火车才行。背烟坐火车目标太大,该怎么进站呢?

好在来的路上,夏彬已经和一个乘务员成功搭上了线。

夏彬观察整车的乘务员,其中有一男子和他年纪相仿,斜着肩撇着腿,显然是那种刚从学校出来,不着四六的小混球。

火车停靠时,夏彬在站台上买了只德州扒鸡,两瓶啤酒,去餐车找他。

“哥们,我一见你就觉得面善,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是哪里人?”

两人聊了起来,乘务员叫朱得意,和夏彬同龄,两家住得不远。

“那就是了,肯定在家门口碰见过,相见就是缘分,来来咱哥俩喝两杯。”

两人一见如故,酒杯一碰就开始称兄道弟。

夏彬观察到,他和朱得意吃扒鸡时,其他列车员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只恨没人来收买自己。

朱得意掩护夏彬走员工通道进站,绕过盘查,再把他一路送上回家的火车。朱得意人很仗义,从夏彬这买了两条烟,还正常给钱,日后两人成为了朋友。

火车抵达 A 市,过桥时会减速,夏彬就把烟从车窗扔出去,他的死党早已在外面等着捡包。

烟只要买回来,周围的小卖部都抢着买,一晚上就能散光。

三十条烟,能挣五六百,正好用来给喜欢的女生买条进口项链。

高考结束了,这对小情侣不出意外,双双落榜。

夏彬的父母终于接受了儿子复读三年也考不上大学的事实,不再每天给他炖牛肉补营养,花钱送他去读了一所本地大专。

江晚则面临找工作的难题。那个年代几乎没人能自己找到工作,都是家里介绍。

一天晚上,江晚注意到爸妈一反常态,早早回屋关起了门,于是蹑手蹑脚地趴在门外偷听:出版集团干部子女,可以进集团做文职,但一家只有一个孩子能去。父母商量后,决定把机会留给江晚还在上小学的弟弟。

“不是重男轻女,只是男孩子更需要一份事业。”

他们安排江晚以临时工的身份,去出版社下属书店卖书临时工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嫁人前的过渡。只要找个好婆家,以后的日子是不用发愁的。无论是江晚的父母,还是她自己,都是这么安慰她的。

也是在那一年,国家提出“提高知识分子待遇”的新政,江晚父母的工资一夜翻倍。

江晚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学历是有用的,原来时代是在不断变化的。她隐约感觉,自己永远地错过了什么。

江晚年轻漂亮,白皙瘦削,站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被书店委派接待一些著名的作家、学者。她还在单位学会了用电脑,做得很开心。

但好景不长,集团效益不好,发不出日益高涨的工资,裁撤了一大批书店。

江晚只能调去车间工作,从头学习排版印刷。车间里噪音巨大,粉尘飞舞,待上一天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肿痒不堪。江晚咬着牙坚持了三个月,全身过敏,眼睛疼得睁不开,实在干不了,辞职回家。

但这次回家后,她感觉父母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变了,话里话外怪她吃不了苦,是家里的负担,好像她举手投足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