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自斟自饮,凤眸微垂,不怒自威,与?他只隔了个空位的陈今昭顿感压力,只觉周遭空气?都似凝滞了起来。

她屏息悄悄朝鹿衡玉等人的方向稍许侧身,直待连眼角余光都没法再?瞥见那边一丝半毫,这方觉得?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陈今昭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已经是不着痕迹万般小心了,殊不知在有人的眼里,她那点举止却是放大?了百倍千万倍,放大?到每个细微动作,都是如斯的清晰可辨。

席间,公孙桓一对?二开始行起了酒令。怕两?人面对?他会多有拘谨,他便不时说两?声?玩笑,调剂下席间气?氛。

公孙桓对?他们?随和又宽容,言语又几多幽默,不多时几人间的氛围倒也?去?了初时的僵滞,渐渐也?融洽起来。

但再?融洽,也?改变不了他们?你来我往间,越发刁钻犀利的问题。陈今昭在旁就眼睁睁的看着,耳畔听?着,那些个题目如那窜天猴般,从几只动物几只眼,没有丝毫过度,直接窜到了《九章算术》。

“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今有粟米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

“今有布一匹,价值一百二十三。今有布二丈七尺,问得?钱几何?”

“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还之,问息几何?”

……

她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短短三息要解出来,简直太难了。

公孙桓等人各有输赢的喝过几轮,皆反应过来三息过短,遂将答题时间推迟至十息。来时的公孙桓只将这行酒小令当作与?后辈的小玩闹,可双方你来我往的对上几番后,也?开始郑重对?待起来,就连袖子也?挽了起来,显然也是动真格的了。

当然?,这个你来我往主要还是指公孙桓跟沈砚,至于鹿衡玉,陈今昭观察着他全程大?抵就那么一套连贯动作倒酒,端杯,苦哈哈把酒吃尽。

动作熟练丝滑的简直都让人怜悯。

陈今昭望着如火如荼行着小令的几人,搭在双膝上的手不由紧张的绞在一处,暗暗直为沈砚打气?。

撑住,千万要撑住,否则就要轮到她上场了啊。

男人胜负欲上来,那是不论年龄的。

公孙桓被激起了斗志,早将之前?怕欺负后辈的那套想?法抛之脑后。作为常年掌管三军后勤的人物,他最精术数经验老道,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刁钻如何来,很快就杀得?沈砚节节败退。

不过好在沈砚酒量还行,应该还能再?撑一阵。

可鹿衡玉撑不住了。起先他虽醉酒,但好歹还存份理智,谨记着那人在座,一刻不敢停歇的死命警醒自己千万莫闹洋相。但后来又输了几杯酒下肚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抵唯一还能记得?的,就剩哭着找陈今昭了。

“今昭啊,今昭,我命好苦啊……”

他大?着舌头哭诉,习惯性的就去?拽她袖子,可还没等拽上,就被刘顺招呼着宫监给搀扶了下去?。

“今昭,今昭啊”鹿衡玉被搀走时还在喊,可刚喊了两?声?,就突然?没动静了。

陈今昭疑惑的伸脖子张望,却只能看见两?壮硕宫监飞快搀扶人离开的背影。

知道鹿衡玉的常随在门外候着,她亦不担心他,所以也?就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其他二人身上。

上天没听?到她的祈祷,在又经过小半刻钟的来回后,输多赢少的沈砚也?倒下了。值得?一提的是,公孙桓虽赢面多,但架不住酒量差啊,在沈砚倒下后,他也?开始摇摇欲坠。

依旧是刘顺招呼宫监过来,将他们?全都搀扶了下去?。

陈今昭起先还劫后余生?的拍拍胸口?,舒口?气?庆幸了会,毕竟遇上公孙桓这般的术数狂魔,任谁也?架不住啊。

可待那三人依次被搀扶下去?,而周围伺候的宫监也?随之都无声?退下、又悄无声?息关了房门后,四周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