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辞听完,心叹果然如此,若非和知府有关,同知大人不可能当瞎子。

徐子禄指着远处:“那就是张有良的宅子。”

李青辞循着看去,看规制,最起码是个三进九院的宅子,比他家东西两院加一起还阔绰不少。

徐子禄道:“大人,你目及之处,皆是他的田地,足有百亩之数。”

“天旱时,他时常开沟引水,浇灌农田、菜园,挤占其余村民的定量,村民民怨沸腾,来县衙上报陈冤,卑职也想替他们做主,可有心无力啊!”

他之前屡次劝阻不成,又适逢端午汛期,怕出了事,只好夜里带人拆除堤坝,结果第二天,当着众人的面,知县给了他好大的没脸。

李青辞听完,望向眼前的河渠,沉默着没作声。

徐子禄苦笑一声:“张有良伺候一手好瓜果,每月都会给知府家里送新鲜蔬果,同知大人曾向府台大人隐晦提过,府台大人给他一筐甜瓜,说是儿媳家里送来的,让他尝尝鲜,就这么被堵住嘴,同知大人没再提过。”

李青辞收回视线,转头看他,轻笑道:“那你等一个机会,或者制造一个机会,出了事,就什么事都没了。”

明明是带笑的温言轻语,徐子禄却听得心惊,他腿都软了,恐慌道:“可不敢可不敢!卑职担不了这么大的干系。”

若是汛期决堤真出了事,知县、知府受不受牵连他不知道,沿河的百姓肯定要遭殃,河道巡检、巡逻堤岸的差役,哪个都难逃干系,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青辞漫不经心道:“又不是非得搞出大动静,掐好分寸,适当即可。”

徐子禄听完,心凉了半截。

他们都只当李青辞为人清正,才当官几年,心中尚存热诚,是个愿意为民办实事的,这才诳了他来,想让他出头解决此事。

哪成像这人面慈心黑,竟是个冷漠薄情的。

这个分寸哪有这么好掐,万一出了纰漏,少说也要毁去百顷良田,波及数千百姓。

徐子禄满脸恍惚,踉跄着倒退两步,身后的衙役赶紧扶他,一行人惊惧地看着李青辞。

李青辞见状,偏过头,倏地一笑。

不禁吓。

倒还有几分良心。

他看了眼天色,拢着披风,施施然道:“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一行人噤声,徐子禄紧张地吞咽,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李青辞不想跟他们耗下去了,沉声道:“说!”

徐子禄缓了缓气,定下心神,躬身作揖:“卑职烦请大人查处此事,以工部监管之名,责令其拆除土坝,送其入阳源县大堂过审,彻底绝了他开沟引水的心思,若……若知县、知府怪罪下来,请……请……大人……”

最后几句,他说得极其艰难,到了也没说完整。

李青辞笑着替他补足:“若他们怪罪下来,让我担着。”

“知县品级不如我,奈何我不得,若府台大人怪罪下来,反正我是都水司京官,奉命办差,得罪了他也影响不大,是这个意思吧。”

徐子禄面上羞愧,低头不语。

李青辞道:“行,这事我担了。”

他转身往回走:“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官持符牌,调几名漕军前来查问,不牵涉你们。”

徐子禄闻言大喜,跪地参拜:“卑职代此地百姓,磕谢李大人!”

李青辞坦然受之:“本官先行一步,该放衙了,各自回家吧。”

说完,他大步离去,没再管身后的人。

回到坝前,他翻身上马,朝城里而去,行至河堤主道,已四下无人,他扬起马鞭正要疾驰。

突然,手里一空,鞭子被抢走了。

同时,他腰间一紧,后背陷入一片宽阔坚硬。

耳边响起懒洋洋的笑声:“跑这么快干什么,眼都睁不开了。”

疾驰的高头大马转为小跑,周身的冷风一下子消弭。

李青辞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