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有说朝政,说过往、说太傅、说二公主, 小祖宗怎么这么生气?

谢昭宁狐疑未定,望着殿门, 大口呼吸,突然推开秦思?安,自己?跑了进去。

秦思?安觉得不?对, 心口莫名发慌,转身跟了进去。

承桑茴立于窗下,仰首望着明月, 听着走近的脚步声?, 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她没有像往常那般调侃, 只道一句:“朕累了。”

谢昭宁怔怔望着她, 泪水突然不?争气地滑下来, 脚下黏住一般。

累了、累了……

谢昭宁看着她的神态,鲜活、生动。

“累了, 好好睡一觉。”她动了动嘴, 喉咙里堵得厉害,“陛下, 您放心吗?”

“秦思?安、谢蕴、陆白红、祝云,谁不?信服你呢。”承桑茴垂眸, 唇角勾起温柔的笑?。

她一笑?,谢昭宁哭得更?厉害,心中?空空荡荡,她猛地摇头?,“您这样,对自己?不?公。”

“没有不?公。”她轻轻一笑?。

谢昭宁说:“太傅会生气的。”

承桑茴也摇首,“人总会死的,不?过?时间早晚问题罢了,朕累了,不?想再听到任何事情。”

秦思?安疑惑了须臾,听着两人的对话,轰然跪了下来。

她跪下之际,承桑茴轻扫她一眼,自己?走到美人榻上坐了下来,仰面?躺下,她望着屋顶,“先生该满意。天下将大定,西凉溃不?成?军,巴邑撤藩,哪里不?好吗?”

她看透了一切,便没有什么值得她留下的。

累了,好好睡一觉。

秦思?安恍惚明白过?来,冲出殿门,“传话给谢相,封锁宫门,要快!”

殿内的谢昭宁走至没人榻前?,摸索到陛下双手,取出她手中?的白色瓷瓶,她霍然笑?了,笑?了便又哭,嘴里说不?出一句话。

她哭着问:“您的大局呢?”

承桑茴坦然笑?了,“我、一生任性过?三回,第一回,年少之际爱慕少傅,累得她一生被毁;第二回,追封荣安,弥补曾经的错误;第三回,弃天下、弃万民。任性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没有任性的机会了,懂吗?朕弃你,让你取代朕了。”

她笑?得温柔、释怀,就?像是孩子看到了最喜欢的糖,难以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欢喜。

谢昭宁握着她的手,“为什么呢?”

你明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了。

“累了呀。”承桑茴轻轻一笑?,眉头?微皱,似乎是药性发作了,她有些痛苦,她顿了顿,看着谢昭宁懵懂的模样,说:“那一日,我失去了明师、爱人、好友,东宫内哀嚎遍地,我纵替她们翻案,提拔她们的亲人,她们还是死了。”

“皇权又如何,死人回不?来,覆水难收。”

“死了就?是死了,翻案、辩解,都?有什么用呢?”

“你可晓得,自她去后,从未有一日入梦。”

她歪头?望着明月,想从月光中?看出什么,她此刻明明活着,却又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身躯。她可以不?用伪装,不?用顾及天下,不?用惦记百姓民生。

她笑?了,“你与我不?一样的。”

“可你不?要我了。就?像太傅支开我,只身赴死。”谢昭宁紧紧攥住她的手,“我不?想、我不?想、真的不?想。”

承桑茴低头?,望着她,“朕对你,没有可嘱咐的。”

“我有、我有许多话说。”谢昭宁痛哭,骤然觉得无力,一遍又一遍问着为什么。

承桑茴已然不?回答了,烛火打在身上,似一层枷锁,将她牢牢套住。

她平静了下来,这一刻,无比轻松。

世间事两难,不?知如何抉择,她痛苦了一生,依旧感觉不?到快慰。

谁说生在皇家,就?是幸事呢。

她抬手,拍了拍谢昭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