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只有沉默。过了许久,有人干涩道:“都在这里了。”

她道:“什么?”

那人道:“就,只剩这些了。”

她:“……”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咬着牙,青涩的面孔上,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眼中燃烧着同族性命被肆意践踏的恨火:“掌门。现在,你就是掌门了。快下令,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快告诉我们啊,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一切啊……”

往日案上陈列的数字变成了一滩滩鲜红的血迹,一张张死不瞑目的痛苦面孔,跳动着,席卷着,将她吞没,那双黄色竖瞳一闪而过,忽的一阵晕眩传来,她竟然有些站不住,手指剧烈颤抖,胸口猛跳,生平第一次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思考不出来任何计策,智计尽失,只余茫然。

你不是说,可以信任你的吗?不是说,可以信任你们吗,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事实告诉她,两全不可能,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

还有,老师死前说的话……

自那之后,她未睡过一个好觉,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年纪轻轻便已白头,数度死里逃生,就在最终一战的前两日,突然咳血不止,病倒在榻上,寿元将尽。

曾经那张青涩的面孔已然成熟,那门生成为了她的传人。她将拟订好的战术讲了百遍千遍,双眼满是血丝,传人也一遍一遍地听,紧握着她的手,两只手都同样冰凉无比。

她仍是不敢死,口角里溢出血沫,直直瞪着穹顶,问:“你可有足以独当一面的能力?”

传人道:“有。”

她道:“说实话。”

传人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偏开脸,低声道:“师尊,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她猛地咳嗽起来,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将自己支撑起来,而后,紧紧抓住了传人的手。披散枯萎的白发下,一双眼满是放不下的偏执,眼球却已经没有光泽了,一边说话,咽不下的血一边往外喷流,她明明声音很低,却像嘶吼一般道:“你应该知道,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也只能相信……自己!”

邪术的阵光在足下缓缓流转,传人垂眼一看,已是了然。

她的传人没有逃离,而是再度抬起脸来,两行眼泪映在烛光之下。她闭上眼,道:“徒儿……心甘情愿。”

此后,一切都是同样的循环。

就算成功封印了天妖,也无法结束,困难的时候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能让人喘息的时机。死了多少人,她已经数不清了。身边还有多少人,也看不见了。

不放手,不安心,不得安宁,不得安息,人族就像一枝羸弱到随时都要断折的小树,她必须要遮挡所有一切可能的风雨,直到结局之前,一刻都不能停息,这是她的使命。

血海深仇,绝不能共存,她早已摈弃了天真的念想,就如天妖绝不会放弃毁灭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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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一个办法。必须想到一个,万全的方法。

愈想愈仇恨,愈想愈无力,当她分明早已站在人族巅峰,却险些在鸿蒙山脉被身持火龙令的徐行一把火烧成灰烬时,这绵延许久的、隐秘的痛恨和燃烧的妒意如同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再也遏制不下。

凭什么,你们拥有更加强盛的体魄,凭什么,你们拥有更加悠久的寿命?凭什么我们只能苟延残喘,割舍一切,也只能在你们手下求得一线生机,还如暴雨之舟,随时都要倾覆。凭什么……这何曾公平过!

可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人族应当忍受的。

她依旧在找下一个传人,一个完美的、真正的传人,一个不必延续自己的传人,这时,她发觉了亭画凝视着徐行的眼神。

宛如看着面前一座永远翻越不过的山峰,永远高自己一寸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