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生这一次准备教什么曲?”
“《玉妃引》,如何?”
姚温玉眯了眯眼:“我怎么记得这曲儿叫《梅花引》。”
乔天涯“唔”了一声,说:“仁者见仁,我更喜欢前者。”
落霞式费工,乔天涯细细地给木胎刨出晚霞般的层次。刨累了,他抬起手,想接过木栏上的茶碗。没想手才抬高,茶碗就落到了手中。
乔天涯抬头,与姚温玉的眼神对上了。
乔天涯在姚温玉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知道自己的双眼一定也映着姚温玉的身影。他先接过茶碗,再拍拍身旁干净的空地:“你若是不觉腰疼,就坐这儿陪我罢。”
姚温玉说“无事”,先走到榻边捡起落下的书,又走回廊下乔天涯身边,席地而坐。
乔天涯手上动作没停,斜着瞥了身旁的姚温玉:“不垫个软枕么?”
姚温玉耳朵微红:“不用。”
“哦?” 乔天涯贱兮兮的:“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姚温玉没答,视线回到书页上。
榕宅的内院除了微风刮过叶的沙沙声,只有刨刀削在木上发出的声响,和捕捉不住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姚温玉的书看了一半,换了坐姿,背靠在了乔天涯背上。
“累了?” 乔天涯的琴式也磨了一半,把手伸到背后,给姚温玉揉腰。
“是有点乏了,无碍的。” 姚温玉抓住他的手:“松月也歇会儿。”
乔天涯正有此意,他喝了口茶,又把茶碗递给姚温玉:“茶凉了。凑合喝,我再烧点水。”
姚温玉往靠着的肩膀施力,没让乔天涯起身。
乔天涯“哎”了一声,说:“好好,你靠,你靠。”
乔天涯生得比姚温玉高不少,他把头往后抬,如愿轻轻磕到了姚温玉的头顶。
姚温玉正闭目解乏,被乔天涯一碰,问他:“做什么?”
乔天涯不仅碰他的头,还捉他的手,说:“元琢,要是我没到奈何来,你会如何?”
姚温玉的眼睛依旧闭着:“我留在奈何,是为了弥补上辈子丢失的七情六欲。前世活得仓促,爱恨情仇竟只来得及切身体会恨与仇,着实让人不甘心。”
乔天涯又问:“若是没遇见我...”
姚温玉说:“你若来了,是我有幸,你若不来,我便守着找回来的真心好好过日子。”
“元琢当真洒脱。”乔天涯捏着姚温玉的指。
姚温玉听着风声,闭目养神,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双影:“...不知兰舟与策安以后又会如何。”
乔天涯歇够了,捡起未完成的琴,开始刨另一边:“沈泽川和萧二也算是救万民于水火了,该是成仙的命运。”
“可他们手里终究沾了血。” 姚温玉睁开一对好看的眸子,里面载着担忧:“你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孟婆殿不也没让你成仙么。”
姚温玉是真把沈泽川和萧驰野当挚友了,担心两人的命运,又担心他们对长相厮守的执念。
“元琢觉得他们会留在奈何么?”
“必然会。” 姚温玉坐直身子:“我怕他们二人为难孟婆。”
乔天涯眉峰一挑:“元琢话中有话啊。”
“兰舟聪慧,也识时务,不至于冲动。” 姚温玉说:“你向来稳重,可连你也没忍住破坏宫殿,我怕策安只会比你更甚。”
乔天涯哈哈一笑:“狼戾刀与霸王弓皆是身外之物,他带不下来。萧二是长命百岁的命运,待他百年仙逝,成了老头子,哪怕纪家拳耍得再漂亮,顶多也只能砸断五六根柱子。”
乔天涯说着,自己也乐了,一个不留神,木刺差点扎进皮肉里。他没理会,接着说:“元琢不知,那孟婆殿的柱子硬得很,砸起来可费劲了。”
姚温玉好气又好笑:“砸人宫殿,松月还觉得骄傲了?”
“我哪敢。”乔天涯认怂:“就事论事,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