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得舔嘴抹舌,忽听得食堂外有奔跑之声,竟是李先生举着几张纸冲进来,罕见地带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活泼。

他朝甲班学生喊道:“文章来了!”

众人兀自满头雾水之时,肖清芳却已得了信号冲上去。

然而他尚未至,后方已杀出一个跑得脸红脖子粗的朱先生,二话不说扑到李先生身上,涨红着一张干巴的老脸与他争抢起来。

李先生哈哈大笑,竟将那文章抽空折了几下,用力抛出。

肖清芳嘴里还嚼着红烧肉,腮帮子鼓鼓囊囊,脚下却已奋力一蹬,如蹴鞠扑球般鱼跃而出,一把将那几页纸抓在怀中。

秦放鹤:“……”

这特么什么情况?!

肖清芳那厮之前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食堂中其他人早已看傻了,这是闹的哪一出?

肖清芳接了文章,兴奋难当,当即使了一招懒驴打滚从地上爬起来,发髻也开了,裤腿也散了,皆顾不上,只一边挥舞着文章一边朝秦放鹤这边跑过来,神色癫狂,口中含糊不清道:“来了,来了,朱先生的文章来了!”

秦放鹤:“……”

大可不必!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迸发出猛烈的欢呼。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合着朱先生不愿意,你怂恿李先生去偷哇!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放鹤再看肖清芳时,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问旁边一脸见怪不怪的孔姿清,“这厮一直这样?”

有前科吧?!

孔姿清:“……”

少爷看上去似乎并不愿意承认,然铁证如山,也只好颇为郁闷地嗯了声。

那边朱先生一看文章已然传递出去,也知无力回天,在原地恨恨地跺了跺脚,用力朝李先生指了指一扭身,拂袖而去。

李先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站在原地拍掌大笑,十分得意。

众人:“……”

他娘的你们甲班的人从上到下简直都有毛病!

因肖清芳怂恿盗窃,不对,是搜罗文章有功,众人心服口服,一致同意将最后两勺红烧肉的浓汤和肉渣的分配权交于他。

肖清芳不负众望,一股脑全分配给了自己。

甲班众人大怒,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

齐振业早就抱着大碗挪到一边,蹲在地上边吃边看,最后咧着嘴冲秦放鹤和孔姿清直乐呵,“你们甲班的人怪有意思的咧!”

秦放鹤:“……”

孔姿清:“……”

不不不,不都是这样的!

下午马术课的时候,就有人陆续打听到甲班早起大笑、中午抢纸的缘由。

“说是那位小秦案首找了人刻选本,甲班众人都有份哩!”

“啧啧,真是好命……”

“瞧这话说的,谁叫你不是案首?你若是,你也去!”

那几人说着,便都低低地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羡慕和酸涩。

谁不想刻本子呢?又能扬名又挣钱。

虽说都是秀才,可甲班和其他几个班的人之间,却像隔着一条鸿沟。

也不知谁叹了口气,既像说给同伴,又像自言自语,“那些人早晚都会中举,至于咱们么,啧啧……天分。”

“秦放鹤”

“案首”

“甲班”

“天分”

这几个字眼犹如噩梦,自县试之日起便在郭腾周身萦绕不去,每当周围的人提一次,他心中的怨怒便盛一分。

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

他就不能消停些吗?

斜对面的秦放鹤正在接受夸奖。

托日以继夜,几乎牺牲掉睡眠的福,秦放鹤所有课程全都进步神速,虽然才正式上了四节骑术课,但现在已经可以骑着小马驹快步溜达了,发出的指令,座驾也能很好地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