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来,招摇嬉笑的年轻男女们都规矩散去,为她开出一条道来。
占玉衡走至跟前,上下看了他一通,见他毫发无损,这才微微笑了。
“你能无事回来就很好了,其余的事不要多想,早些回去歇歇。”
少年点点头“嗯”了声,又等了片刻,始终没等到她提起阿婆的动向,心中一茫,如同蒙上一层暗霾。
回了住处简单洗漱了,占摇光从随身的包袱里找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绘布,素底金鸟,正是千秋节那日,舒芙赢下的那盏白鹭转花灯。
那是阿芙送的礼,他当然不会令其孤零零地滞在长安。
但南下途中携着一盏灯笼未免麻烦,于是他拆了骨架,只将上头蒙的绘布带了回来。
占摇光读书功底一般,这种事上竟还有些天赋,只将灯认真前后反复看了几回,便把构造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刻回到苗疆,他当即照着回忆画了幅草图,只待过几日去山上劈了竹作灯骨,应也能还原个七八。
做完这些,少年将笔一抛,半倚在椅上,瞥眼往窗外瞧去。
这里的一切都大异于长安,他住在吊脚楼中,往下望去,是郁葱蓊翠的密林,林中时有雀鸟飞高,毋论什么恣彩的羽色,落在了一碧如海的天中,也就成了小小的一点灰渍。
占摇光呆望许久,忽然朝天上灰渍吹了口气,没吹掉,于是又躬下身,随意挠了挠阿光的下巴。
少年轻声问:“你觉得我要不要自己去找阿婆……要的话就叫一声,不要的话就叫两声。”
黄狗乌溜溜的大眼在他身上转过一圈,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却一声都没有叫出。
它只顶了顶他的手掌,迫使他将手腕翻转过来,掌心朝上,这才把嘴抵在他手掌,又用力往下压了压。
“什么意思,你也叫我自己拿主意?”
占摇光头一偏,微卷发尾也随之扬起个小小的弧度。
他思索时下意识要去摸发间的银月,只是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来,那东西临行前被他留给阿芙了。
他只好放下手,回忆起舒芙的话来,慢慢道:“她当时也叫我自己想……可我自己的想法值什么钱,阿婆要是想见我,自然就叫人来唤我了。”
想到这里,他反而坚定了念头,转身入了房内,双手交叠往脑后一枕,人就倒在被褥上了。
“当日是她想用我和亲,我离寨也是为了保我自己,我才没错,用不着屁颠屁颠去她跟前认错,她想见我自然会找人来叫我的。”
阿光晃着尾巴跟进来,狗爪子在他靴履上友好地搭了一下
要是真心睡觉,怎会连靴也不脱。
占摇光被戳中心事,连忙将腿收回来,可靴依然没脱。
然这一等,日色便偏了西,熔金碎夕浓染山涧林野,寨中也渐起了炊食的动静。
占摇光不知不觉睡过一觉,再坐起来时,只觉身前有些发凉,应当是窗户没掩的缘故。
他左右环顾一圈,见依旧空空如许,胸中拥上一股难言的失落情绪。
他转过了身,正要往外走,抬眼却发现门口赫然站着个灰发老媪。
“阿婆?”占摇光有些吃惊,上前搀住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带,“您怎么来了?”
老媪微微一笑:“我的小十三不来见我,我只好亲自去见他了。”
占摇光抿了抿唇,并不说话,只给她倒了杯温水,自己又寻了凉水来喝。
老媪看了看他,忽然叹口气:“还如小孩儿一样,头发睡乱了也不知。过来,我给你重新梳。”
占摇光犹豫一瞬,到底还是乖顺地走过去蹲下了。
老媪让他背过身,只手解开他束发的赤绳,另只手便在宽袖中摸来摸去,终于寻出来个疏齿的黄杨木梳篦。
她一边梳,一边低声慨叹:“阿婆没来得及顾惜你,叫你自己就长大了。十三郎长得真好、真漂亮,比你阿耶当年还俊些。”
占摇光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