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匕首,一股泛腥的血气从喉咙深处涌出,却被他强行咽回,视线却渐渐变得鲜红,那是身体到了极限,开始崩溃的表现。

他开始看不清东西了,然而身边却多了更多逼近的身影,他随手杀了几个,剩下的却更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徵鸣冷笑连连。

见血翠倒都是一群忠仆,可惜为了一个人渣而死。

虽心里这么想着,他下手却不见丝毫留情,失去鲛珠之后,他也失去了与生俱来的纵水之术。他爱上了陆地上的女人,为了她抛却自己的故土,这便是大海对他的惩罚。

油尽灯枯,死于敌手。

杀手们似乎看出他尤有余力,开始学乖了,不再靠近他,而是用长枪为武器,一鼓作气地刺穿他的身体,将他钉在城墙之上。

他清晰听见了自己的肋骨寸寸折断的声音,视野似乎更加鲜红了。不知是否为濒死的错觉,他听到了廖芙的声音,她在呼唤他,像失偶的母狼,哀切而焦急。

这声音唤回了他一丝快要溃散的神智。

不对……不对!

他怎么能死在这里?他的妻子尚且不知安危,甚至还怀着身孕。

杀手们常年游走于生死线边缘的敏锐直觉嗅到了一丝危机。

枪下的鲛人抬起无神的眼眸,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头没有理智的兽。

“退……”尾音未落,他的喉咙已经被锋利的指尖割开,只能捂住喉咙无助地嗬嗬到底,临死前最后一眼,是虎通被火焰与鲜血染红了的天空。

……他终于杀了所有剩下的见血翠。

但还有一个,最该死的。

满地的尸身中,徵鸣单膝跪地,拔出腹部的枪头。这时,他又听见了廖芙的声音。

“徵鸣!徵鸣……”

不是错觉,正在由远而近。

他抬起头来,擦净模糊视线的血迹,一道雪白的影子正在飞身而近。她的乌发扬起在冰冷的烽烟中,似一朵昙花盛开,清丽的面容上都是眼泪。

“芙芙……”

在他看清她的同时,也看见了令他浑身血液一冷的东西。

远处廖懿拉开了弓弦,箭尖对准了那道奔跑中的倩影。他表情极为冰冷,弓弦绷如满月,箭头慢慢移动,直到锁定了她的心脏。

而朝他奔来的廖芙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他浑身冷透的血液又在瞬间烧了起来,似乎一切痛楚全然消失,他也站了起来,奔向廖芙。

脑子一片空白,视线能捕捉到箭矢离弦的轨迹,尾羽在空气中的震颤都如此清晰。它是如此之快,比女人快得太多,眨眼之间已经追上了她的背影。

在箭矢抵达的前一刻,他狠狠将她抱进怀中,背过身去。

一瞬间风声静止,万物无声。

她在他怀里,诧异片刻后陡然睁大了眼眸,愣愣地看着他胸膛处破血而出的箭矢。

他握住箭矢,狠狠折断,带着戾气掷向了它来时的方向。

这是许多年前就该射中的一箭,在多年后的此时,透过无数纷芜的时光,重叠上了宿命的轨迹。

它穿过空气,似穿过无数浪潮,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能护卫在他身前的人了。

一支穿喉之矢,廖懿从高楼之上栽倒下去。城墙之下堆叠的无数草谷包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死去,他捂着喉咙瞪着双眼,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还没死……

这样就很好,再过一点时间,剩下的残部赶来,他依旧能东山再起。

他要登万人尸骨而上,他要屠城,要灭了鲛人一族,继续做他叱咤风云的摄政王!!

不会再……不会再屈服于命运。

可他……是多么讨厌这种感觉啊,这种血液不断从身体流逝,变得孱弱的感觉,总让他回忆起幼时的寒冬天,只能躲在柴房御寒的时光。

他争了这么多年,抢了这么多年,忽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不想回到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