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拦住他道:“省些力气别喊了,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明摆着就是一伙的,王大?海在天尽头横着走那么多年,上头丁点?动静没有,这刚死,便?又是来人又是找茬的,只怕私下里早有来往了,跟这种?人,你能讲什么道理??”
她沉默一二,继续道:“许文壶,你别怪我往你伤口上撒盐,我觉得你回?老家也挺好的,不然你留在官场,迟早是要让人害死,我……我不想你死。”
许文壶一言不发?,只顾盯看刘立万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忽然,他迈出脚步。
李桃花连忙拦他,“你干什么去?”
许文壶沉声道:“我来天尽头至今,没干过一件愧对自己,愧对百姓之事,他们说我鱼肉乡里不算数,我要出去,让百姓们评评理?,我许文壶直到今天,做过的哪件事情是害他们的。”
许文壶不顾李桃花阻拦,大?步冲入雨幕,步出衙门。
他刚出门,一枚臭鸡蛋便?迎面砸来,腥臭的汁水淋了他一身。
扔鸡蛋的小孩躲在同伴身后,神?情凶恶,开口便?骂:“狗官滚出天尽头!”
另一个?小孩也将?手里的烂菜叶砸在了许文壶的头上,跟着骂:“狗官滚出天尽头!”
李桃花跑来挡在许文壶身前,正要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人便?被?许文壶扯开。
许文壶原本炯亮的双目已经暗淡下去,他看向几个?小孩身后漫长的街面,只见街面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碌,又似乎每个人都在用愤恨的眼神盯向他。
细雨如丝,冰凉沁骨。
许文壶对李桃花说了句“桃花回?去,不要跟着我”,人就已经跨过门槛,阔步前行。
他走在街上,穿梭在人和人的夹缝之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由?着不知道哪只手往身上扔东西。
而其他人见无论怎么对他都没反应,从暗里扔变成明里扔,烂菜臭果,泔水洗脚水,甚至土块石头。
“狗官滚出天尽头!”
“你烧了福海寺,我们跟你不共戴天!”
“狗官!你还王员外?的命来!”
有血从许文壶的额头蜿蜒流下,可他脚步依旧不停,缓步走在铺天盖地的声音里,听着每一个?人对他的控诉和咒骂。
许文壶恍惚间,竟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出来的。
……
雨停云散,皎洁的月光洒落,街面上晶莹点?点?,碎雨如星。
许文壶浑身恶臭,脸上青紫交织,双目无光无神?。从白天到黑夜,耳旁从嘈杂到寂静,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只麻木地挪动着脚步,不知去往何方。
有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前方,他抬头,看到李桃花的脸。
李桃花的眼圈高高肿起,好像哭过,但她此刻一言不发?,只沉默走到许文壶面前,用衣袖去擦他脸上的脏污,干掉的血痂,动作很轻很轻,羽毛一样,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许文壶的双眸渐渐恢复神?采,里面却仍然毫无生?气,只有呼之欲出的悲伤。
他俯首,将?脸埋在了李桃花的肩头。
李桃花抬手本想将?他推开,但手举到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他的后背。
许文壶个?子太高,这样趴在她怀里,李桃花感觉自己在安慰一只受了伤的大?狗,离得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颤抖的双肩。
他哭了。
李桃花说不出话,不管是安慰的话还是激励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用手去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
拂晓时分,夜色浓郁,雾气萦绕,山前小路伸手不见五指。
“前方路难,便?送到这里吧。”许文壶背着包袱,布衣帻巾,一身书生?打扮,与初来上任时别无二致。
他先走到李春生?面前,道:“班房你的桌子旁有副拐杖,早就打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赠予李兄。我早听桃花讲过,李兄这病重在锻炼,若是只靠木轮椅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