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目光挪开,从女?子手中落到女?子整个人身上。

女?子极瘦,手腕细到可称作皮包骨头,瘦削的身体陷在宽大的衣服中,不像人,像缕随时消逝的风。

“你是谁?”李桃花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虽害怕,却也壮着胆子上前,对女?子喊道,“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们?俩,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个死人,怎么能和你们?说话。”

蒋氏的声音忽然?出现,幽袅如烟气?,游魂一样?出现在李桃花和许文壶的耳边。

李桃花和许文壶先是冷不丁哆嗦一下,之后?不约而同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从二楼往下走的蒋氏。

说是“走”,不如说是攀爬,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就?只能倚着扶手,手脚并用,一点点将?身体挪下台阶,这?场景若放到不知情的人身上,只怕能被吓到当场升天,但李桃花和许文壶是目睹全程的人,见此情景,他二人不会感到害怕,只觉得悲凉。

李桃花三步并两步踏上台阶,想将?蒋氏扶下来,但蒋氏不仅没有抓住她递来的手,还对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别拿这?种?对待老人的方式对我,我还不是去哪都需要?搀扶的老太太,除非你们?与陈康是一路人,表面上对我奉承,心?里都觉得我年老体衰,看不上我,在陈老二面前极力与我撇清关系。”

李桃花开口便要?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想……等等?”她眉头蹙起,“你不会以为?是我们?俩朝陈老爷告的密吧?”

蒋氏冷嗤一声,并不以为?然?,“别想太多了小姑娘,你们?俩若想告密,何必等到晚上,又何必包庇陈康,你们?毕竟与他无亲无故,没有理由对他那么好?。我知道的……”

她顿了下声音,继续道:“是海芋。”

“那丫头从六七岁起就?跟着我,刚到我身边时面黄肌瘦的,唯唯诺诺的柔顺样?子,喂了好?多补品才?养得白净,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方模样?。她说我对她比她娘对她还好?,下雨天打雷了都往我怀里躲,我没有孩子,以为?终于能在这?府里有一个自己人,到老了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蒋氏没有在面对陈仲良的疯狂,声音变得平静而悠远,可痛意反而浓烈,字字带血一般。

李桃花从小被李贵当假小子养大,最想要?的就?是有娘亲在身边,这?辈子都不知道下雨天躲进妇人怀中是什么滋味,听了蒋氏的话,不由得愤愤打抱不平一句:“真是个白眼狼。”

蒋氏笑了,抬头戏谑地瞧着李桃花,“白眼狼?她难道不是你的好?姐姐吗,我说的对不对,毛芋?”

李桃花顷刻心?虚起来,假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假的?”

蒋氏摇头,“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李桃花讶异,“那你为?何不戳穿我?”

蒋氏:“佛家有句话,叫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反正无论是真是假,人世这?几十年,最后?都会如露水消逝,梦境一样消散无影踪。在这几十年里,又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自以为?真的假象,我活到这?把年纪,回忆起来,只怕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所以,面对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有何妨,我来这人生走上一遭,知道我遇到过?,开心?过?,这?便够了,计较太多,痛苦便会更加痛苦,开心?更加难以得到。一个人活着若是不够开心?,活一天和活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李桃花点着头,附和的样?子,其实前面一大段她都没有听懂。

但最后?面那句:一个人活着若是不够开心?,活一天和活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不出听到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感觉心?好?像被戳中了一下。

蒋氏身体太过?疲惫,又说了太多的话,话到最后?,声音都是喘的。喘息过?后?,她视线低垂,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