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只当自己打赢了场胜仗,没再管许文壶,转身?便?去?看栓子了。

她丝毫没察觉,许文壶眼眶泛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

午后时分,许文壶在老槐树下教栓子认字。

他捡了两根树枝,自己一根,栓子一根,对栓子轻声细气地说:“你还未开蒙过,我?们便?从?最简单的字认起,我?教你一遍,你自己再写一遍。”

栓子点?头?如捣蒜,态度十分端正。

“第一个字,上。”许文壶在地上先写下去?,一条竖杠两条横杠,一个秀气完整的字便?出来了。

栓子的兴致立马便?来了,有样学样写在土里,嘴里也跟着念:“上。”

“第二个字,大。”

“大……”

“第三个字,人。”

“人……”

两个人坐在树下,教的认真,学的也认真,根本没有察觉到有道佝偻的瘦小身?影躲在树后正在偷偷听他们说话,冒着贼光的眼睛闪烁不停。

“等会?儿学,先把肚子填饱。”李桃花的吆喝声从?院中传到院外,她手里端着一叠白面?饼子,一叠酱油拌鸡蛋,直奔树下走去?。

但等走出门,她不知看到什么,竟将柳眉一蹙,步伐顿住,扬声喊道:“什么人躲在那!出来!”

许文壶和栓子这才知道有人在偷窥他们,顺着李桃花的目光往树后望去?。

树后面?,蒋老太拄着拐棍,颠着小脚,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一张树皮似的老脸毫无心虚,理直气壮地板着表情,好像在场的三个人都欠她,她是来讨债的。

李桃花走过去?,将两个碟子塞到许文壶手里,叉腰走向蒋老太,凶巴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太婆,你来这干什么?还嫌之前添的麻烦不够多吗。”

蒋老太哼了声,覆舟嘴往下一撇,斜着眼睛瞥向栓子,“听说他家孩子找回来了,我?特地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找回来了,真好啊,真好。”

说着“好”,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眼底也全是嫉恨。

栓子害怕,下意识往许文壶身?后躲,李桃花冷哧一声,对着蒋老太讥讽道:“得了吧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哪里是来看栓子的,你是来看栓子死没死的吧?”

蒋老太被戳中心事,根本没有羞愧的意思,不慌不乱拄着拐棍,摆明了要脚底抹油。

李桃花拦住了她,无比费解道:“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你自己家又不是没有孙子孙女,将心比心难道不会?吗?你这么盼着人家的孩子没好下场,你就不怕都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蒋老太不知被刺中哪根神经?,竟倏然瞪大了浑浊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李桃花,残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瞪我??以为我?不会?瞪回去?吗?”李桃花睁大了眼睛,也学着去?瞪蒋老太。

蒋老太将拐杖一扔,一个利索滑坐在地,抓住脚脖子便?哭:“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啊!外乡人联起手来欺负我?这个老妈妈了,欺负我?一个人,欺负我?孩子不在家,他们都欺负我?啊,大家都来看看啊!”

眼见周围放牛的放羊的都围了上来,李桃花不知所措起来,张口便?想对众人解释。

这时,许文壶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斥责蒋老太道:“你这老太太,太不讲道理,分明凡事皆是你有错在先,可你回回倒打一耙,简直岂有此理!”

他歪过头?,对李桃花小声道:“现在他们都只顾看我?了。桃花你赶紧回去?,暂时不要出来,你放心,这里有我?呢。”

李桃花心头?一热,反正不是什么大场面?,便?也没跟他客气,拽起栓子便?回院子了,隔着远远地看弱书生?大战尖酸老太婆。

“什么耙子榔头?的,我?听不懂你这书呆子在说什么,反正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痛快!”蒋老太尖声叫嚷,整个身?体都被动静震得哆嗦,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在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