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畏惧于他表面的凶暴,直到如今路快走到尽头了,才咀嚼出包裹在里头的蜜糖,甜而不腻,像他用桂花蜜冲泡出来的饮品。
这是最后一小口,我深知再怎么珍惜,也有喝完的那一天。
林宛再一次上门,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突然,九千岁还在书房中批阅文书,我不过是回督公卧房一趟取我的剑,便被她拦在了半路上。
可想而知殿下的处境必定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程度,糟糕到她必须如此冒险。
但作为杀手,她该有的谨慎还是在的,此处正是鲜少有人路过的小径,我左右看看,没发现任何下人。
“那狗贼书房第二层柜子左侧有一份暗线名单,殿下需要你抄一份出来,两日内就要。”
林宛开门见山,低声而简短地对我道。手上借着衣袖的遮挡,神不知鬼不觉地塞来一个小小纸包,我淡然接过,指腹一摸,便知那是迷药。
眼神与她的对上,电光石火,已经交换了简单的答案。
同为殿下的亲信,这种接头压根不需要多言,我们就像是偶然遇见的一对主仆,短暂寒暄后就分别开来,她往厨房去,我往书房去。
这种事情对于暗卫来说,半点没有难度。
我甚至不用等到第二天,回到书房后顺手就将无色无味的迷药撒进了茶杯,九千岁对我那般信任,没有任何犹豫,便将茶灌入腹中。
午后暧暖的阳关从窗外洒进书房,正是春困最好的时机,他很快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抱着我躺倒在软榻上小憩。
一切都非常顺利,顺利到毫不惊心。
我轻手轻脚地从九千岁怀中爬起、穿鞋,到书柜中翻找到林宛要的东西,又费了好一番工夫将里头密密麻麻的人名一五一十抄录在纸上,末了,叠成小小一块,塞进怀中。
整个过程,九千岁都没有醒。
甚至直到我释放信号引来林宛,大摇大摆地将纸条交由她手中,再回到屋里时,他还维持着微微侧身的动作,没有一丝变化。
那是一个搂抱着什么的姿势。
我重新脱了鞋,钻回那双结实臂膀里,闭上眼睛,假装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却是再也睡不着。
小心翼翼地将手掌举到两人之间,方才食指不小心沾上几滴墨水,匆匆洗了,但没洗太干净,此时上头还有淡淡的痕迹。
九千岁绵长的鼻息喷在上头,痒痒的,热热的。
于是我挪开手,去观察他的睡颜。
看着看着,突然就大了胆子,凑近去轻轻地索了一个沉香味的吻。
我先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九千岁与殿下斗争中的关键一环,故而当被迫站在中间时,便开始茫然不知所措。
不想害九干岁,他对我好,我不愿他因我而受到什么攻击。
但也不能谋害殿下,倒是已经与情爱无关,是习武之人的信仰对天起过的誓,一生都不能违背。
忐忑不安地等了大半个月,才等到林宛再一次找上门来,这一次,她倒是耐心避开了九千岁在家的时间,却是一进到门来,就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抄录的名单上全是鬼画符,你是故意的?”
意料之中的局面,我心中并无波澜。表面上却做出了惊愕的表情:“我已经尽量照着上面模仿了……”
我猜疑殿下叫我抄录名单,应该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乱招罢了,只要他稍加冷静,就能想起我并不会写字之事,那所谓“情报”没一个字看得懂,归根到底也不能怪责到我的头上。
果然,林宛最终并没有太过为难我,只是又交代了接下来的任务,便匆匆离去。
这回倒是更加不需技术,却也是看得出是殿下无奈之下的狠招了他要我将涉嫌谋逆的信件盖上九千岁的章印,混入每日从督公府送往东厂的文书堆中。
对别人难如登天,对我却是易如反掌。
督公府的书房,除了九千岁,就只有我可以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