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镕做事的时候不喜欢他杵在旁边,可也不许他走太远,怕突然要吩咐找不到人,于是就叫他坐窗边去,隔得不远不近的,距离正正好。
辛实现在已经不大怕他了,并不拘束,就大大方方地坐在窗下吃点心。
碟子里有好几种糕点,核桃饼是用猪油做的,混着核桃碎和杏干,用窑炉烤过,又脆又甜,可香了;斑斓糕是用椰浆和马蹄粉揉出来的,层层叠叠的白和绿,嚼起来软糯又弹牙。
他吃得很珍惜,一只手拿饼,一只手虚虚地托着下巴,一点点碎屑都没放过,小心翼翼全吃进肚子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辜镕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爱吃点心的。第一回辜镕突然吩咐他把桌上的甜点都拿去吃的时候,他动都不敢动,心里直打鼓,傻眼地望着辜镕,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很怕是自己无意间老盯着点心看叫辜镕瞧见了,让他把点心全拿走就是故意臊他的。
可辜镕脸上的笑也不像是假的,催促他好几次,最后不耐烦了,说:“是不是要我喂你?”他才敢相信辜镕只是单纯地想分点心给他吃。
吃了好几回以后,他就习惯了。辜镕给,他就吃。不给他也不会靦着脸去要。
但也不必他张嘴问,自从辜镕发现他馋嘴这个恶习,这屋里的点心基本上都落了他的肚子,种类还十分繁杂。
辛实有时候都怀疑辜镕是不是故意买来给他吃的,他心里挺高兴的,可是他绝不敢那么想,觉得自己不要脸,也觉着辜镕没有这么闲。
看了一份牛头不对马嘴的账本,辜镕眼睛有些酸胀,不经意一抬眼,瞧见淡雪青的竹帘底下,辛实正坐在日光的阴处很陶醉地吃着点心,淡红的唇,瘦白的手,那情态简直比求神拜佛还虔诚。
倒是耐得住寂寞,一个人待在角落也能很高兴。辜镕默默瞧了一阵,大概是叫辛实的安之若素感染,他自觉也心平气和了许多。
他扭开头继续看账本,边看,忍不住无声笑了笑。片刻后,又抬头瞧了眼辛实,觉得真是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辛实这样的人,像个秤砣似的,叫人光是看上一眼心里头就踏实了。
第20章 第20章
一大早,天还没亮,外头街上吵吵嚷嚷。噼里啪啦的鞭炮,孩子的哄笑,敲锣打鼓的游神队伍。
辛实起得早,收拾完自己,等辜镕醒了,又去收拾辜镕,边给他把上衣褂子的纽扣从上而下地系好,边好奇地仰头问:“外头干什么这么吵?”
辜镕低头瞧他,说:“今日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辛实想了想,恍然大悟:“冬至。你们这里把冬至看得可真重,在我老家,只过年才这么热闹。”
辜镕注意到他的神色带着点怀念和落寞,这是想家了吧。
想了想,辜镕淡然地说了些热闹的事给他听:“这算什么,等到早晨游神完毕,住在街边的华人富商一个个都会在自家门前的明堂支起戏台请市民看戏,戏班通宵达旦地唱,唱到明日才会散场,夜里还有舞狮和烟花……那时候,只怕吵得你只想捂耳朵。”
“真好。”过个冬至,居然能有那么多的庆典,辛实手里攥着一双刚从箱笼里拿出来的干净袜子,心里有点痒痒。
孩子才爱凑热闹,辜镕在心里笑他,瞧见辛实蹲下去要给他穿袜,蹙起眉不高兴:“热,不想穿这个。”
“不行。”辛实不听他的,握着他瘦长的脚掌往白色的单棉袜子里套,边给他穿袜,边仰面朝他严肃地说:“脚晾在外头对身体不好。”
辜镕先看了眼自己被裹得热腾腾的脚,又瞟了眼辛实那双脚。辛实管他倒是管得死死的,自己却没见多以身作则,粉白的赤脚在木屐的黑色袢带下若隐若现,凉快得很。
辜镕忍不住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辛实听不懂他说啥,头也没抬地问:“点啥灯?屋里不黑啊。不点了吧,这样不好,浪费。”
辜镕气得发笑,不搭理他了。
辛实把辜镕打扮利索,就推来轮椅,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