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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口中的雨水来得比预测中更快。

系统不再出声后,谢清碎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不知何时困意悄无声息袭来、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半梦半醒间,恍然听到雨声透过窗棂缝隙传进来,揉着穿林打叶的沙哑声响。

沙沙,沙沙。

湿凉的气息仿佛随着雨声一同渗进屋内,被褥内四处掖着的汤婆子仍有余温,被人妥帖地抵在手脚处,但谢清碎却无端觉出几分寒凉。

那股寒意说不清来谢清碎虽然也冷冷清清,但远没有如今这么冷淡疏离,萧盛还能回忆起谢清碎对他偶尔的几个笑,那淡淡的,并不如别人面对储君时的遮掩不住的谄媚,或是为了可以彰显清骨的遮掩,只是觉得有趣便浅浅的掠过一缕笑意,与看到路边小猫小狗无异。

想来似乎也不算多么将他,但至少那时他们之间关系远称不上紧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萧盛想不清楚,似乎也并不敢想清楚。

像是一想清楚,仿佛连这最后的慰藉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抓住了。

即使心底清楚留一个与谢清全然没有反应,皇帝已经派遣了数位赈灾大臣带着赈灾银两和物资人马前往灾地,只是那些勉力募集出的金钱和物资仍旧显得杯水车薪,投入漫长的江河中转瞬就消融了。

随着灾患不断发展,朝中气氛越来越紧张。

大臣们吵来吵去。

从户部吵到工部,文臣武将吵成一锅粥。

要是能吵出个结果也就罢了,可偏偏谁都拿不出个能挽救局势的章程,大多不过是在互相指责,皇帝一问三不知,每个臣子都存了一肚子怨言,无处抒发。

这怨言大学过,有些话他还是听得懂指向的。

只他并不敢轻举妄动。

先前言官撞柱一事带来的影响还未消弭,市井中仍有议论,而编纂的言官必然也记下了这一笔,往后流传于史书之上。

这种时候,他不能再做出可能引人口诛笔伐的事。

萧盛只能当做听不出言外之意。

就算这样,每次上朝如此听大臣吵闹也遭不住,几乎每回下朝都要发作一通,整个人愈发阴晴不定,几欲疯癫。

摔东西或者处置下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

萧盛脑子里晃着朝堂上那些臣子的脸,尤其是几位仗着年纪德高望重的老臣,倚老卖老地在朝堂上撒泼说些“先帝在天无法瞑目”之类的话,哭得满脸褶子泪的姿态,几欲作呕。

萧盛有时看着他们涨,甚至会产生一种逼真到可怖的幻觉。

那些张张合合的嘴巴里说的话其实是:

“先帝怎么没能留下个更聪慧的皇子?”

“还不如当年让老岭南王当了这个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