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虽然笃定以谢清碎对皇室的反感,不会和岭南王勾缠,但自己曾经最信任依赖的人,转而为他最大的敌人开方便之门的感觉,实在触及到了他的痛点。
无论如何,谢清碎都不应该用这种事来挑衅他。
明明身为皇之中又夹杂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明晰的安心感。
这仿佛可以说明,谢清碎仍是在意的。
无论是在意权势还是和他之间的关系。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他们相携着走过七八年的时间,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段无可替代的回忆。
萧盛不知不觉回想起那些他和谢清碎相依为命的时光。
老岭南王曾在盛京一手遮天,在那些艰难的岁月中,谢清碎清瘦单薄的身影却安如磐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长久地从那人身上移开了。
他不知怎地想起这些零碎的记忆,心底涌出一股自己也不慎明晰的古怪热潮。
恍恍惚惚,想去细究时,桌上奏折掉落地上,发出声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哗啦”
原本只是一件奏折中夹片放得杂乱不慎掉落,但一旁侍奉的太监或许是过于慌张,弯下腰去捡时,衣袖却连带着又碰到其余奏折,哗啦啦掉了一大片,发出极大的响动。
萧盛循声看去。
正想发火,看见那小太监的样貌,怒火停滞一瞬。
整理奏折的小太监瞬间面色煞白。
皇帝近来心情不知为何极为起伏波动,已经发落处置过不少宫人,有时候仅仅是看不顺眼,就让人拖出去打板子,更别说他这称得上御前失仪,即使是在平日都是个可大可小的罪责。
想起那些人的下场,小太监两股战战,几乎站不住。
要不是由于这些缘故,近日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人换的太勤快,原本就轮不到他这刚进宫不久、没什么根基的小太监来做这种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差事。
原本的香饽饽,如今的断头台。
他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奏折,心中绝望之情蔓延上来。
结果皇帝停顿片刻后开口,张口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责罚他,而是道:“抬头。”
太监脑海中一片空白地抬起头。
大抵是因为过于恐惧,失去对面部的掌控能力,他甚至连害怕的表情都露不出来,反倒显得有几分淡漠。
盛京一贯有爱美的风气,能在御前侍奉的,即使是奴才,也是挑选长相赏心悦目的上来,以免污了贵人的眼。
这小太监也不例外,看上去年纪不大,面庞带有几分青涩,眉眼清秀。
人是今天新换上来的,萧盛先前并没见过他。
是以刚刚才发现,这张脸在某个角度看上去,竟然与谢清碎有些相似,是更青涩一些的谢侍郎,他最开始见到的谢清虽然也是如此冷淡沉稳的性子,但毕竟还是比如今在朝堂中沉浮七八年后,有几分不同。
萧盛不知不觉便想远了些,原本就复杂的心绪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起伏不定。
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皇帝静静看他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却并没有叱责处罚他,而是道:“……下去吧。”
小太监难以置信,愣怔片刻才慌忙退下,“是,是,谢陛下……”
如果他仔细听的话,会发现皇帝的声音有些古怪,看着他的神色也有些恍惚,像是通过他看到了什么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