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寻。”傅窈再度在季无月掌心刻下三个字。
听老道的意思,那忘忧草定然是在此间宅院的。
最后一笔刚落,这才惊觉他此刻目不能视,慌忙拽回他欲收的手腕。
“迟则生变。”季无月开口,“忘忧草生九叶而开三花,这等灵植,便是盲了也能嗅出三分药性。”
他说的也有道理。
傅窈点头,正要起身,却被少年欺身压在榻上。
但见季无月单膝抵着脚踏,拂开裙摆,掌心托起她绣鞋,将腰间捉妖铃牢牢系在她的踝骨处。
稍一挪步,银铃便撞出清泠碎玉声。
季无月抬眸,仰首时喉结擦过她裙摆,“如此,即便目不能视,亦知阿窈所在之处。”
分明只是寻踪的权宜之计,可傅窈的呼吸却骤然错拍。
绣鞋轻点少年前襟,她身子一滑便下榻推门而去。
“叮铃”
少女撞开门扉,脚踝铃铛撞碎满室寂静。
*
宅子里空荡荡的,静得可怕。
不时有阴风卷过回廊,冷得傅窈攥紧了身上喜袍。
从她站立之处向前望去,一间间紧闭的屋子依次排列。木窗紧闭,却阴森森的,似在静候猎物自投罗网。
“娘。”
耳畔突然响起女童的嘶喊声,傅窈悚了一跳,又听到女童的声音传来:“阿绾不去,阿绾的绣工好,定能供爹爹的汤药钱。”
“娘不是说过,阿绾绣的并蒂莲,比最好的绣娘针脚还要密。”
听声音,是前头第三间房传来。
这空宅里,哪来的活人声音。
说不定有忘忧草的线索。
这样想着,她便蹑手蹑脚摸到那扇门前,刚一触上门扉,木扉竟自行洞开,门内并非寻常宅院格局,满目皆是茅檐草舍的浮光掠影。
草舍中立着两道朦胧虚影。
一个妇人,荆钗布裙。一个女童,手中握着绣绷。
妇人正夺女童手中绣绷,那女童死死攥着半幅未成的并蒂莲,绣线已被妇人彻得粉碎。
妇人攥着女童发髻往契书上压,“这劳什子绣面能换几斤粟米?江府昨日下聘了,往后进了江家,你就是躺着也有绫罗裹身,总强过这破绣针!”
“娘!”
女童死活不愿按指印,一把推开妇人,声音凄厉:“你是把女儿往火坑推。”
妇人怔住,掩面哭了出来,“你当娘愿意,江家势大欺人,若不应,你爹就要被他们打死!”
女童的绣线顿时齐齐崩断。
“再说,你当江府是火坑?”
妇人指向梁柱,“这才是真火坑!当年你姑姑抗婚悬梁,族里给配了阴婚!”
“娘,别说了,别说了”女童撕心裂肺地哭喊,气息渐弱:“……我嫁便是。”
她淌着泪将指印牢牢按在了契书上。
傅窈目睹着女童按完手印,又被塞进不知何时停在屋外的小轿里,小轿颤巍巍地晃,逐渐消失在虚影里。
她心下有些动容,在这世上,女人就跟蒲草一样,风往哪边吹,就不得不往哪边倒。
失神间,门扉轰地一声闭合,傅窈跌进墨色虚空。
无数朱门在虚无中次第浮现,其中一扇覆着薄冰的门突然洞开。
凛冽寒气扑面。
这回傅窈看见,十五岁的阿绾纵身跃入冰湖,托起溺水的江少爷。
“寒气入体,阿绾姑娘怕是……再难生育了。”
郎中话音刚落,另一妇人道:“既不能生养,趁早与我家为奴为婢,免得白白作践我江家的十亩良田,”
二人的声音被风雪卷走,傅窈看见阿绾蜷在棉被里瑟瑟发抖,指尖还攥着江少爷的玉佩。
阿婉的身影又一次虚化,再一转眼,傅窈已置身喜房。
“少爷,少夫人,该饮合卺酒了。”
丫鬟阿绾毕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