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伯苦着脸:“世子从小到大便不让医官碰自己的身体,老奴也是一时为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来找姨娘想办法。”
“不准医官碰自己的身体?”姜欣然略略一思量,这可不就是怕眼疾被人识穿么。
她也顾不得用早膳,随手披了件外衣往屋外走:“我先过去看看。”说着与邹伯一道朝正房的方向快步行去。
楚哲一连几夜不得安枕,再加之母亲的死因在心底形成的郁结,一下子就病倒了,高烧不止,浑身发冷。
他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侯府,母亲拿着颜料盒在教他识颜色,但他一样也不识得,母亲绝望地捂了嘴哭,哭得整只手都被泪水染湿了。
他只得扯住母亲的衣袖哀求:“母亲,你别生气,别生气了。”
不对,是母亲扯住了他的衣袖,此时母亲已饮下蘑菇汤,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叮嘱他:“别让……你父亲失望……”
那是他最为悲痛而绝望的时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母亲、母亲……”楚哲闭着眼,在枕上喃喃自语。
床榻前的姜欣然轻唤着:“世子,你醒了吗,世子?”
楚哲毫无反应,仍在喃喃地唤着“母亲”。
即使是在大白天,屋内仍是窗扇紧闭,床头还燃了一盏烛火。
昏暗的光亮下,床上的男人面色微微发红,刀削一般的五官看上去柔和了不少,这个被皇上倚重、行事果断、在朝中人人尊崇的楚大学士,此时好似已脱下身上那层无形的冷硬的盔甲,变得如孩童一般脆弱无助了。
姜欣然本对他还隐隐存着怨气,见到他这般,不由得又生出几分同情来。
她虽出身卑微家道贫寒,但这世间好歹还有爱着她的母亲,以及细心养育过她的姑父姑母,而楚世子虽出身显赫,却是母亲早亡、父亲疏离,除了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太疼着他,便是再无所依了。
人活着,不论富贵贫贱,皆是各有各的难处,姜欣然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邹伯见其叹气,心里一时又焦急了几分:“姨娘,要不要通知侯府那边?”
姜欣然看了几眼楚哲的面色,又伸手探了探他额际的温度,“世子不过是染了风寒,我先给他冷敷一下,你再让后厨熬点风寒病人常喝的汤药,看世子能不能好转,若是能好转,自然就无碍了,若是不能好转,再去通知侯府也不迟。”
邹伯点了点头:“也是,若贸贸然去通知侯府,怕是又要惊着老夫人了,老奴这就去熬汤药。”说着便提着一条瘸腿去了后厨。
姜欣然则端来水盆,将巾子打湿了给楚哲冷敷。
不只要敷额际,还得要敷手臂、前胸,腿。
两人虽没有男女之实,却早就破了男女大防,一床共眠过,且还在生死之际相拥过,故尔当姜欣然扯开楚哲胸前的衣襟给他冷敷时,心头并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反而是行事干脆,举止磊落,毕竟救人要紧。
如此一直折腾到夜间,虽楚哲没醒来,身上的烧却慢慢退了下去。
姜欣然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饭也没吃几口,只想找个地儿睡上一觉才好,但眼下也不能擅自离开,毕竟楚世子还在床上病着呢。
她瞄了眼床榻,寻思着能不能靠着床沿眯一会儿,后又想到,上次给他疗伤,便是靠着床沿时发现了他的黑络子,因此还被责骂了一顿,这次还是不沾他的地盘为好,免得又发现他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姜欣然朝屋内环视了一眼,发现除了太师椅能让人舒服地靠一会儿,便再无别的安寝之处了。
她费了老鼻子劲,将又沉又结实的太师椅移到了距床三尺之处,继而歪着身子窝了进去,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着了。
半夜子时,楚哲终于醒了,在枕上偏过头,一眼就瞥到了歪在太师椅里睡觉的姜欣然,他眉头微微一蹙,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不然这女人怎会半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