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抬眸朝那破庙看去,只见这破庙旁边停着一辆他方才所见过的华丽马车。
南宫溯直接跌坐在地:“…什,什么意思?!”
可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沉重的空气中,有不少人的目光向他投来,其中神色复杂,有不屑厌烦,却也有同情。
最终不知道是谁,似乎是朝远处投了一个石子。
石子掉落的声音在这沉寂中太过明显,以至于南宫溯愣神片刻,便向那方向跑去。
瓢泼大雨打在他的身上,明明也不是没有淋过雨,可偏偏这次的异常疼痛。
他似乎走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片破草丛中发现一具干瘪发臭的尸体。
南宫溯的脚步顿住,他双眸一阵失神,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跪下身去,拨开遮住那具尸体面容的杂草。
他双手微微颤抖,只见那张与他有六分相像的面容,早就变得枯黄惨白。
南宫溯在这一刻终于止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可就连他呜咽的声音,也仿佛被这倾盆大雨所吞噬。
沉重的雨珠像是要将他的脊柱压弯。
可却也就在此时,南宫溯听见他耳边有一道声音响起。
这声音漠然不带分毫情感。
可却又像是带着无尽的蛊惑。
“你想重头来过么?”
*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南宫溯和段舒两人神色各异。
南宫溯像是早已不在意般地,轻扯了扯嘴角;可段舒却是抿着下唇,眉宇间一片肃穆之色。
又或许说,他的神色早就出卖他心中的震撼,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而后段舒就听见南宫溯阴恻恻地,在他耳畔笑起:“段舒,这都是你罪有应得。”
*
接着段舒就见这画面一转。
是那年的雪天。
满地的殷红血色,同那纯净白雪形成刺目对比。
段舒不光看见了身着锦衣华服,同时戴着玄铁面具的南宫溯。
还看见了身着黑袍的谢星辞。
他看见谢星辞站在南宫溯的身边,他们有说有笑,似乎是亲密无间。
段舒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泛着森冷寒意。
他仿佛是亲身经历了这年冬天的大雪。
他耳边回响着的,是他阿娘、族弟,以及胞妹痛苦的求饶。
可南宫溯对此却像是毫无怜悯之心。
而后段舒便看见,他一直无微不至关怀着的小师弟,抽出腰间的佩剑,朝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痛下杀手。
段舒似乎看见南宫溯琥珀色的双眸透着这幻术与他对视,他看见南宫溯的薄唇轻启:
“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玉佩的时光回溯也到此为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段舒抓着南宫溯头发的手已经松开。
他像是还没能从那年冬天的暴雪中回过神来,浑身依旧止不住地发抖。
南宫溯此刻虽被囚在水牢中,可他却偏偏像是占了上风的那人:
“你最对不起的便是我。”
“我要你这一世,来世,生生世世,都记得我所受之痛!”
段舒失魂落魄地跌坐回面前的椅子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痛苦与愧疚不断在段舒心中交织。
他面色冷静,可圆钝的指甲却硬是抠掉了自己掌心的一层皮。
模糊血肉在他掌心皮开肉绽。
却比不得心中的一丝痛楚。
他自诩“以匡扶天下苍生为己任”,却没有想过会有人因他,而死无容身之所。
那女孩枯瘦干瘪的面容像是一张脆瘪的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