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浔神色漠然,并没有因为她的真诚道歉而有所动容。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对此置若罔闻。
姑娘脸更红了,眼睛也红,紧咬着嘴唇,像是要哭了。
安年心软,叹了口气,“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能来道歉就已经比别人好很多了。梁浔是这个脾气,你别太放在心上,快回家吧。”
姑娘感激地看了安年一眼,“谢谢!”
然后跑向不远处的朋友,牵着手一起走了。
安年问梁浔,“她是村里的人吗?”
“是知青。”
“怪不得。”安年嘀咕,这村里的人可没这种知错就改的好觉悟。
梁浔眯了眯眼,安年似乎总把注意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这让他实在不爽。
他垂眸,握住安年置于身侧的手。
安年惊讶,“怎么了?”
梁浔轻声说:“安安,我看不清路。”
安年瞪大了眼睛,“你夜盲吗?”
梁浔有些困惑,“什么是夜盲?”
“就是天一黑就看不清东西。”
梁浔低着头,脚尖踢走一块石头,“唔……那可能是吧。”
安年立刻反握住梁浔的手,“你别怕,我牵着你。”
他全然忘了梁浔大晚上带他到河里游泳,并且能准确地带他穿越小树林回家这件事。
天色漆黑,并没有人看到他俩手牵着手,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会觉得,兄弟之间拉个手不算什么。这个时候的人,思想还比较单纯。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安年终于敢开口说出一些秘密,“梁浔,我想告诉你,关于你的成分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梁浔抬眸看他。
“就是你的地主身份呀。”安年有点兴奋,“现在不是夏天吗?等到冬天,明年一月份,中央就会有通知下来,给地主富农摘帽子啦,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用这个理由欺负你了。”
安年怕被人听去,刻意贴着梁浔耳朵,压低了声音说。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廓,梁浔眨眨眼,心跳又加速了。他竭力遏制住身体泛起的酥麻和颤抖,喉结急促地滚了两下。
对于梁浔来说,安年透露给他的秘密,还不如贴着他说话更让他激动兴奋。
伤害已经造成,就算摘掉帽子又能怎么样?他的父母亲人都死在这一场劫难中,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又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呢?
安年感受到梁浔手掌的颤动,以为他是因为要平反而高兴,也用力回捏了捏梁浔的手,笑着说:“等到明年爷爷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很开心。”
梁浔低低地“嗯”了一声。
梁浔家在村子更里面一点,从小广场回去,要走的路不算近。
在拐过一个弯之后,安年听见了从道路两旁传出来的声音,是很尖细的男声,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戏。
让安年无端想起了刚才电影中女主角凄婉的唱腔。
安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梁浔身边挤了挤,小声问:“你听见了吗?”
梁浔眨了眨眼,“什么?”
“你没听到?”安年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大了一点,显得更圆了。他不断吞咽口水,害怕得恨不得把身子都贴梁浔身上,“有人在唱戏,你没听见吗?”
梁浔对于安年的靠近很满意,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唇,然后故作摇头,“没听到。”
不会是闹鬼吧!安年吓得发抖,声音也结巴起来,“那我们、我们快回家吧,啊,快、快走。”
那婉转的唱腔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从影影绰绰的树丛间钻出来,越来越诡异了。
他紧紧攥着梁浔的手,小腿都在打颤。
梁浔见他这么害怕,终于不逗他了,告诉他,“不是鬼,是楚老师。”
“楚、楚老师?”
“安安还记得三年前,下放到我们村的那个劳教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