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点的小个子,哪里有力气?”

“我能干。”梁浔神色倔强坚定,掷地有声,“爸死了,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能保护好爷爷和妈妈。”

梁济生心头酸涩,眼眶一红,差点又落下泪来,他颤颤巍巍抬起干枯的手,重重地在男孩瘦弱的肩上一拍,哑声道:“好小子,是我梁家的种。”

安年在一旁看着小梁浔咬着牙一步一步将木板扛出来,把门上的钉子拔掉,然后拿着捡来的石块,将钉子一点点砸进连接处。

他忍不住上前,蹲在小梁浔旁边,心疼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梁浔忽然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看向他,道:“你是谁?”

安年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你能看见我?”

他自从来了这,无论是一开始在批斗会的人群中,还是跟着梁家人回家这一路,遇到的人没有一个能看见他,他甚至还试着去碰人家的肩膀,结果都穿了过去,他就像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一个幽灵。

男孩的眼珠黑黝黝的,嵌在一张没什么肉的小脸上,黑得发亮,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你真的能看见我?”

安年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去碰男孩的肩,同样穿过去了,看来也不行,但是能对话安年就很高兴了。

“我叫安年,你是梁浔吗?”

梁浔看了看穿透自己身体的手指,又看了眼面前的人,“你是鬼吗?”

诶?安年想说不是,但一想自己如今的状态,眼珠一转,狡黠道:“不是哦,我是神仙,要叫神仙哥哥。”

梁浔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嘲弄,“世界上没有神仙。”

这回换安年怔住了,“你怎么知道没有?你看我,我就在你面前啊。”

梁浔却不理他了,低垂着头,小手握着石头,面无表情地凿着木板,给他的父亲做一副棺材出来。

第3章 地主家的狗崽子

几块破木板裹着梁宏昌的尸首,潦草地下了葬。旁边还有三个土包,分别是梁浔的奶奶、叔叔和姑姑。

如今是“破四旧”时期,给家人烧纸祭祀都是不允许的,梁浔便挨个磕了头。

崔婉云哭得几欲昏厥,丈夫死了,她的天就塌了,若不是儿子才七岁,她恐怕也要跟着去。

苦难没有给梁家喘息的机会,早上被批斗,中午给亲人下了葬,下午又要去上工。

安年跟着梁浔去割猪草,村里人还算没有丧心病狂到欺负一个孩子,给他分配了轻松的活,村里的小孩也都干这个,拾牛粪、割草、喂猪,一天给五个工分,到了年底一个工分能换七分钱。

梁浔很沉默,不怎么爱说话,就低着头干活,瘦弱的小身板藏着一股蒲草般的韧劲。

安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多数时间都得不到回应。

天气有点凉了,阴沉沉的,如今已是深秋,也许过阵子就要下雪。安年自己感觉不到冷,但是他看见小孩只穿着一件单薄破洞的短褂子,握着镰刀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想起自己书包里有件厚衣服,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穿。

他把书包抱在身前,拿出那件黑色外套,试探性地往梁浔身上披。

披住了!

梁浔诧异地看向安年。

安年笑着说:“给你的,穿着吧。”

梁浔摸了摸那面料,很软很结实,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但是他却默默把衣服推了回去。

安年疑惑,“怎么不要?”

梁浔摇摇头,“被别人看见了会惹麻烦。”

梁家人顶着“地主”“坏分子”的帽子,被村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必须得穷,得苦,必须跌倒泥里去,才能让那些人感到满足、快慰,他们才能得以松一口气。

想通这点,安年更心疼,略一思忖,还是把衣服收了回去,冻着总比再拉出去批斗强。

他把书包拉上,忽然看见包里有一些食